号角响起。李顺带着八百弓骑兵出营,分成四股,像四支离弦的箭,向北驰去。
战斗在未时正式打响。
李顺的弓骑兵用上了新战术:不硬拼,不缠斗,就是远远地用箭雨袭扰。草原轻骑追,他们就退;草原轻骑停,他们就绕回来再射。像一群恼人的马蜂,叮一口就跑。
这种战术很有效。草原前锋的速度被硬生生拖慢,三十里路走了两个时辰。等他们推进到野马滩北五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晋军的工事,又多了半天准备时间。
夜幕降临时,“狼主”的主力终于到了。
胡茬在了望台上看得清楚:营火连成一片,像在地上铺了条星河。至少八千个火堆,密密麻麻,从北面三里外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投石机的轮廓在火光中像一头头蹲伏的巨兽,冲车排成一列,像移动的城墙。
“今晚不会攻。”张嵩判断,“他们赶了一天路,人困马乏。但明天……天一亮就会动手。”
胡茬点头:“让弟兄们轮流休息,但马不卸鞍,人不解甲。双岗哨,烽燧每半个时辰报一次信。”
命令传下去,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火把噼啪燃烧的声音,偶尔有战马轻嘶。
王二狗蹲在墙根下,就着火光磨刀。厚背刀的刃口已经卷了,他用磨石一点点蹭平。刘三儿坐在他旁边,检查着长矛杆——有裂缝的换掉,松动的用麻绳缠紧。
“明天……”刘三儿低声说。
“明天往死里打。”王二狗头也不抬,“打完这场,活下来的都能升一级。”
石锁在不远处擦拭他那面大盾。盾面上多了十几道深深的砍痕,边缘崩了几块。他用粗布蘸了油,一遍遍擦,直到盾面泛出暗哑的光。
更远处,医护营帐篷里还亮着灯。苏婉在清点明天要用的药材:白药粉还够三百人份,羊肠线剩三十卷,烈酒二十坛……她一笔笔记下,然后开始准备手术器械——剪刀、镊子、缝合针,在火上烤过,用布包好。
夜渐深,草原方向传来隐约的马头琴声,还有粗野的歌声。那是“狼主”的士卒在纵酒狂欢,为明日的大战壮胆。
晋军营地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战前最后的宁静。
胡茬和张嵩并肩站在土墙上,望着北方那片火海。
“你说,”胡茬忽然开口,“那‘狼主’长什么样?”
“不知道。”张嵩摇头,“但能短短几个月拉起上万大军,筑城造械,不是简单人物。”
“管他简不简单。”胡茬咧嘴,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狰狞,“来了,就打。”
两人沉默地望着北方。
夜空无星,乌云压得很低。
风从草原深处吹来,带着草叶和马粪的气味,还有……血腥味。
那是三天前那场战斗留下的,也是明天将添上的。
胡茬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回去歇着吧。”他对张嵩说,“明天有的忙。”
两人转身下墙。
营地渐渐沉入睡眠——不是安睡,是战前蓄力的假寐。
每个人都知道,天亮之后,就是血战。
但没人怕。
因为身后是阴山,是北疆,是家。
胡茬走进自己的帐篷,没脱甲,只是和衣躺下。背上伤口隐隐作痛,但他闭着眼,强迫自己休息。
帐篷外,哨兵的身影在火光中挺立如松。
更远处,烽燧上的狼烟笔直上升,在夜空中像一根根黑色的柱子。
一夜无话。
只有风在呜咽,像战前的号角。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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