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酒颜色太艳。红得像血,盛在琉璃盏里,映出宫灯摇晃的光。
钟夏夏盯着酒液,指尖摩挲盏沿。御座上,新帝年轻的脸藏在冕旒后,声音带笑:“世子妃,请。”
满殿寂静。文武百官垂首屏息,眼角余光却全扫向她。
这是庆功宴,庆江南盐案了结,庆国库又添三成岁入。也是鸿门宴。
钟夏夏抬眼,看向大殿另一侧。洛景修坐在那里,正与兵部尚书低语。
他侧脸线条紧绷,握酒杯的手背青筋微突。他没看她,但钟夏夏知道,他余光锁死了这边。
她端起酒盏。手腕抬起瞬间,洛景修手中酒杯“啪”一声裂开。
碎片混着酒液溅上衣襟,他却没动,只抬起眼,目光穿透晃动的冕旒珠帘,直刺御座。
新帝笑容僵了僵。钟夏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奇异甜香,随后泛起灼烧般的苦。她放下空盏,唇角弯起:“谢陛下赏。”
掌声稀稀落落响起。新帝松口气,笑容重新绽开:“好!世子妃豪气!”他挥手,“赐座,上歌舞!”
丝竹声起,舞姬鱼贯而入。大殿重新活过来,推杯换盏声淹没刚才的死寂。
钟夏夏坐下,手在案下攥紧。胃里那股灼烧感在扩散,像有火苗从五脏六腑窜起来。
她端起茶杯,想压一压。指尖却在抖。
一只手掌忽然覆上她手背。温热,有力。洛景修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坐下时袍角拂过她裙摆。
他面色如常,甚至带着淡淡笑意,握住她的手却紧得像铁钳。
“难受?”他低声问,嘴唇几乎没动。
“还好。”她吸气,额角渗出细汗。
他端起她面前那盘蜜饯,拈起一颗喂到她唇边。
“甜的,压一压。”声音很轻,眼里却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她张嘴含住。甜味化开,暂时盖住那股苦。但不过片刻,灼烧感卷土重来,甚至更烈。她身体晃了晃,被他揽住肩膀。
“陛下。”洛景修忽然扬声。
丝竹骤停。满殿目光再次汇聚。
“内子身体不适。”他扶着钟夏夏起身,语气平静,“臣先行告退。”
新帝笑容淡去:“这才开宴,世子何必扫兴?太医就在偏殿,传来看看便是。”
“不必。”洛景修拒绝得干脆,“府里有大夫。”
“洛爱卿。”新帝声音沉下去,“你这是…抗旨?”
空气凝固了。烛火噼啪炸响,殿外传来禁军甲胄碰撞声。钟夏夏攥紧洛景修衣袖,指甲几乎嵌进他手臂。毒在发作,她眼前开始发花。
洛景修笑了。
那笑容又冷又狂,像出鞘的刀锋。“陛下。”他缓声道,“臣今日若抗旨,您待如何?”
满殿倒抽冷气。几个老臣差点晕厥。
新帝脸色铁青:“你——”
“臣替陛下算笔账。”洛景修打断他,扶着钟夏夏往前走,脚步很稳,“禁军三千,黑甲卫八百。但黑甲卫一人可抵禁军十人。宫门到此处三百步,臣杀进来需一刻钟。陛下逃往内宫…大约需半刻。”
他停步,转身面对御座:“陛下要试试吗?”
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新帝手指抠紧龙椅扶手,骨节发白。他死死盯着洛景修,又看向脸色苍白的钟夏夏,最后目光落在她手边那只空酒盏上。
“……退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洛景修颔首:“谢陛下。”
他打横抱起钟夏夏,大步走向殿门。百官自动分开一条路,无人敢拦。殿外月光惨白,照着他冷硬侧脸。禁军围上来,长矛闪着寒光。
“让开。”他声音不高,却震得人耳膜发疼。
禁军统领咬牙:“世子,末将奉旨——”
洛景修一脚踹翻最近那个士兵。人飞出去撞翻一片,惨叫声划破夜空。“奉旨?”他冷笑,“那就问问你们陛下,他的旨意,值几条命。”
他抱着钟夏夏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禁军步步后退,长矛颤抖,却无人敢刺。宫道漫长,月光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撕裂宫闱的伤疤。
钟夏夏在他怀里发抖。毒火烧得她神智模糊,只能抓紧他衣襟。“洛…景修…”
“我在。”他低头,唇碰了碰她额头,“别睡,夏夏。看着我。”
她努力睁眼,看他紧绷的下颌线,看他眼底翻腾的杀意。“酒…有毒…”
“我知道。”他声音发哑,“我知道。所以你更要撑住。撑到回家,我给你解毒。撑到明日,我让下毒的人…血债血偿。”
她笑了,眼泪滑下来:“你又要…杀人…”
“嗯。”他承认,“杀很多。敢动你,我要他九族陪葬。”
宫门就在前方。厚重的朱红大门紧闭,门后传来密集脚步声。洛景修停步,把钟夏夏往上托了托。“抱紧。”他说。
她环住他脖子。
下一秒,他腾空而起。不是冲向宫门,而是掠向一侧宫墙。脚尖在墙壁轻点,借力再起,几个起落已翻上三丈高墙。墙头守卫惊呼,弩箭破空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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