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说话,指令通常简洁到让人需要连蒙带猜。
“左三,加高。”
“那个摆锤,角度歪了。”
“探测仪,闭嘴。”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坐着,看着,
【领地之心】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她为中心,尽可能地向谷外延伸,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那股躁动不安的“趋向”感,越来越清晰了。
像远处持续传来的、低频的闷雷,
又像千万只爪子同时刨抓大地的杂音,隐隐约约,却无孔不入,让人心烦意乱。
空气干燥得仿佛一点就着,风吹在皮肤上带着灼痛。
谷外那些本就稀疏的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黄。
水源的挖掘成了真正的生命线,鱼人们挖掘的深坑边,排队取水(目前还只是渗出的泥浆水,需要沉淀)的队伍沉默而漫长,每个人眼里都是对水的渴望和恐惧。
然后,山民来了。
他们是钉子谷西北方向更深处的山脉原住民,人数不多,大约三十几个,
男女老少都有,皮肤被晒成深褐色,穿着简陋的兽皮,身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惊恐。
带队的是一个独眼的老猎人,叫岩疤。
他们是被兽群的异动赶出来的。
“三天前开始,”
岩疤用沙哑干燥的声音,对着被请到平台下的沈无殇和几位核心成员讲述,独眼里残留着恐惧,
“林子里的东西就全疯了。平时见了人就躲的岩羊、鹿獐,没命似的往山下冲,根本不怕人。夜里,能听到远处各种嚎叫,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东西……越来越多。”
“我们原本在山坳里有几个猎屋,存了点过冬的肉干。可前天晚上,一群眼睛发红的剃刀野猪冲进了营地,见什么撞什么,根本不像找食,就是……发狂。我们死了六个人,才逃出来。”
岩疤的声音低下去,
“逃的路上,看到更多东西在往东南方向跑……不,不是跑,是像被什么赶着,或者……引着。”
他抬起头,独眼看向沈无殇:
“这边山谷以前我们来过,知道易守。听说你们在这里落脚……我们就想,能不能……借个角落,躲一躲。”
“我们有力气,能干活,打猎挖坑都行。只求给老人孩子一口水,一块安全的地方。”
卢修斯嘴唇动了动,看向沈无殇,眼神里是熟悉的“大人这不符合规定但我们好像也没规定而且他们看起来确实快不行了”的纠结。
苍狼抱着胳膊,面无表情。艾拉妮尔眼中露出同情。
吱吱眨巴着小眼睛,似乎在评估这群山民里有没有潜在的合作……或者实验对象。
沈无殇看着这群风尘仆仆、眼中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山民,又“听”了听谷外那越来越清晰的、无形的躁动洪流。
“谷里没多余地方。”
她开口,声音平淡,
“入口墙根下面,自己找地方搭窝棚。水,按人头定量,用劳动力换。男人跟苍狼报到,参加防御或巡逻。女人孩子,听卢修斯安排,帮忙处理物资或照顾伤员。守规矩就留下,闹事就扔出去。”
岩疤愣了一下,随即那只独眼里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他重重地单膝跪下,
身后山民也跟着跪下。
“谢……谢大人!我们一定守规矩!一定出力!”
沈无殇摆摆手,示意卢修斯去安排,自己转身又回到了平台上。
麻烦+30。
她在心里记账。
人口增加,物资压力更大,管理更复杂。
但……也多了一些熟悉地形的向导和劳动力。
勉强算收支平衡吧。
然而,山民只是序幕。
两天后,正午最酷热的时候,
钉子谷入口处新建的石墙上,负责了望的翼人发出了尖锐的鹰唳警报——
不是预想中的兽群,而是人!
黑压压的一片人,从东南方向,沿着干涸的河床痕迹和荒芜的山道,如同溃堤的浊流,漫无目的地涌来。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眼神空洞或充满绝望。
数量……根本数不清,至少上千,而且后面似乎还有更多。
是被贵族领地驱逐的流民。
混乱很快在入口外爆发。
筋疲力尽、饥渴交加的流民发现了钉子谷这个明显有人据守的“避难所”,
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疯狂地朝着狭窄的入口涌来!
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推搡声混成一片。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
“给点水吧!孩子快不行了!”
“后面……后面有怪物追来了!放我们进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这山是你们的吗?”
石墙上,苍狼和兽人战士们面色冷硬,握紧了武器。
人类民兵看着下面那些与自己曾经同样处境的人们,面露不忍,但纪律让他们坚守岗位。
卢修斯急得满头大汗,试图用简易传声筒向平台上的沈无殇请示,但杂音太大,根本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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