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坐下后开始闲聊,先是问清了麻应旧的来历,他是南京应天府人,在长崎待了十多年,眼下这屋里除了他,还有两个伙计、一妻二娃,外加一个女仆人,一家子的生计全靠这海外生意撑着。
至于这唐人屋敷的华人总数,麻应旧想了半天,报出一个数,说大概有三千来人,可架不住商人来来往往,具体数字他也说不清;可蓝杉扫了眼自己的地图,上面明明白白标着只有一千六百二十三人。麻应旧家前后左右的屋子全是空的。
“你家前后左右全是空的,他们出海了?” 蓝杉指着窗外空荡荡的邻屋问道。
“嗯…… 嗯……” 麻应旧闻言顿了半天,手指绞着衣角,眼神还一个劲往地上瞟,明显是害怕,不敢直说。
“不用怕,有话直说就行。” 蓝杉看出他的顾虑,语气放得更平和。
麻应旧偷偷抬眼瞅了瞅蓝杉,见他没生气,才小声说道:“对门的和斜对角那家,上个月出海就没回来;后面和左边的屋子,去年就空了,本来就是没人住的;至于其他四家…… 不是您之前在祭坛上宣判,说他们参与叛国或走私土药,给族诛了么?”
这话一出口,蓝杉心里立马明白,这是之前祭坛宣判的旧案,算是 “隔空甩来的锅”,那没事了。
“哦?还有这回事?最近事情太多,记不太清了。” 蓝杉赶紧转移话题,“那现在唐人屋敷里还有倭国人吗?”
麻应旧连忙摇头:“倭国人啊,以前是有几个,数量不多,现在全没了,两日前,高丽天兵过来,把他们全处理了。”
蓝杉不置可否地 “哦” 了一声,追问:“为什么以前也不多呢?”
他立马解释:“幕府对唐人屋敷的人员进出管得严着呢,有不少规矩:我们这些外来的商人,不许随意出屋敷,平时只能在屋敷和港口之间来回,想去别的地方门都没有;至于倭国人,也只有负责贸易的官方人员、翻译、商人代表这些人,办了手续才能进来跟我们谈生意、做管理;偶尔有几个倭国仆人,也不许在这儿过夜,普通倭国民众没许可,连屋敷的门都挨不着。”
白兰枝听着好奇,插了句嘴:“哦?那这么多年,就没华人娶倭国女子当妻或纳妾的?”
麻应旧把声音压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说:“哪能啊!幕府实行锁国政策,管得特别严,明确禁止日本女子跟我们这些华人通婚。”
“那本地的‘游廓’,也不对外来人提供服务?” 蓝杉跟着问道。
“这长崎的‘游廓’倒是挺发达,可只许服务本地的倭国人,不管是商人、武士,还是手工业者,只要是倭国人都能去;” 麻应旧说着还探头扫了眼后院,确定没人偷听,才凑到蓝杉耳边小小声说,“不过私下里也有倭国女子被送上门来提供服务,就是价格贵得吓人。”
蓝杉听了忍不住笑,点点头心里琢磨:“原来没倒幕的时候,倭国女人就有挣外国人钱的路子了,倒是比想象中活络。” 嘴上则说道:“这闭关锁国,还真是锁得‘有意思’啊!这么严格限制外来人,就不怕白皮打上门,逼着他们开关?”
“怕不怕白皮荷兰人,我不清楚;但对我们华人,他们是既想让我们来,又怕我们来。” 麻应旧皱着眉想了想,继续说道,“想,是想赚我们带来的货物钱;怕,是怕跟我们接触多了,会搞出文化交融,影响他们的社会风气和传统秩序。至于咱们中原的朝廷,我想他们是不怕的,就是不知道为啥。”
白兰枝立马接话:“那些野猪皮子孙不也在搞闭关锁国嘛!对这里根不了解。而且他们本来就没心思管海外华人的事,既没那个意识,也没那个动力,心思全放在国内镇压咱们汉民身上了。像长崎唐人屋敷这种事,估计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统治稳定,就懒得多管,更不会去干涉倭国怎么管华人。”
“可不是嘛!都是闭关锁国害的!这朝廷也真是糊涂,现在白皮的船都快把洋面占满了,手里还有火枪、炮船,实力早不是以前能比的;” 麻应旧说起清朝也满是不满,叹了口气又补充,“可我瞅着,这倭国也没安什么好心。”
“哦?怎么个不安分法?” 蓝杉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大人,请稍等!” 麻应旧赶紧起身,转身快步进了里屋,没多久抱着几册线装书出来,书页边缘都翻得起了毛边,看得出来常被翻阅。他把书摊在桌上,指着其中一页给蓝杉看:“这位叫本多利明的倭国学者,八年前写了本《经世秘策》,书里明明白白写着‘侵略别的国家,才能让自己国家变强’,还说‘欧洲那些列强,本土其实也不大,可因为有好多属国,所以才叫大国’;更过分的是,他还主张咱们倭国虽然是小国,也得学欧洲列强搞对外侵略,把这当成今后的国策,最后还要征服全世界!”
蓝杉第一次听说这事,忍不住咋舌:“好家伙!这倭国的野心,当年大明居然没给彻底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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