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炎的吼声在血腥的泥沼中回荡。
残存的断后流寇闻声,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爆发出最后的气力且战且退,拼命向身后更深的林地退去。
刘豹带着几个马队悍卒从林间冲出,用零星的箭矢骚扰衔尾追杀的明军,接应着溃退下来的袍泽。
李嗣炎却没有立刻退走,他犹如一块礁石般挡在队伍最后!手中那张强弓再次被拉满,冰冷的箭簇在混战中,精准地寻找着目标。
咻!咻!咻!
一支支重箭离弦而出,他专挑那些冲在最前、试图扩大战果的明军军官和老兵!
噗!一名举刀嘶吼的明军队正被重箭贯胸,仰面栽倒!
另一名刚砍翻流寇的老兵,咽喉中箭,嗬嗬倒地!
“贼首休走!”有悍勇的明军士卒红着眼,踩着同伴的尸体,嘶吼着扑向落单的李嗣炎!
李嗣炎眼中寒光一闪,弃弓抽刀!腰刀带着凄厉的破风声,迎头劈下!
那明军举刀格挡,“锵”的一声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李嗣炎顺势一脚踹在他小腹,将其蹬翻在泥水里,反手一刀结果了性命!
曹变蛟在不远处看得真切,钢牙几乎咬碎!他何尝不想亲自冲上去斩了这贼首?
可那该死的泥沼地,深一脚浅一脚,根本无法策马冲锋!徒步冲过去?那贼首的箭术刁钻狠辣,简直就是活靶子!
他身边的亲卫也死死拉住他:“将军!穷寇莫追啊!贼首凶顽,你为一军主将不可轻涉险地!”
“杀!给老子杀光他们!”曹变蛟只能咆哮着,催促手下步卒继续冲击。
明军又鼓起余勇冲杀了一阵,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流寇殿后的残兵,在泥泞中艰难抵抗,不断有人倒下,尸体在撤退路径上铺了一层。
但借着李嗣炎这尊凶神断后,以及林间愈发难行的地形,大部分残兵最终还是连滚带爬地,退入了更茂密的淤地林。
当最后几个流寇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林影中时,明军的追击也到了强弩之末。
全都是泥浆裹腿疲惫不堪,最要命的是,那贼首依旧在林子边缘若隐若现。
手中的弓仿佛死神的凝视,让冲在最前的明军士卒头皮发麻,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停!”曹变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脸色铁青得吓人。
他看着眼前这片吞噬,明军追兵的泥泞战场,还有那条由尸体和丢弃的兵器,铺就而成的撤退之路,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感堵在胸口,几乎让他窒息!
他曹变蛟自成名以来,大小数十战,何曾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以精锐之师追击疲惫流寇,竟然被人家在烂泥塘里硬生生顶住,还被打了个近乎旗鼓相当!
对方仅仅殿后的百十人,就让他付出了如此代价!
环顾战场,呻吟的伤兵躺在泥水里,阵亡士卒的尸体横七竖八。
粗略一扫,光是躺在这里的明军尸体就有四十余具,加上伤者,伤亡近六十人!
而对面的流寇殿后部队,也留下了不下五十具尸体!这战损比,几乎快拉平了!
拿自己麾下宝贵的、能征善战的精锐骑卒(虽下马步战,但兵源素质远超普通营兵),去换一群流寇泥腿子的命?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血亏,亏到姥姥家了!
“晦气!!!”曹变蛟猛地拔出佩刀,狠狠劈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上,木屑纷飞!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
一名浑身浴血的队正踉跄着跑来,声音嘶哑:“将军……贼寇……贼寇跑远了,……林子太深太烂,弟兄们实在……”
“收兵!”曹变蛟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冬。
“救治伤员,收殓阵亡弟兄遗体!清点战损!”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泥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死寂幽暗的淤地林深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
“这伙流寇……绝非寻常草莽。”他低声对身边的副将说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悍不畏死,进退有度,更有如此凶顽狡诈之首领……假以时日,必为我大明心腹巨患!
等此间事了,必须立刻详禀总督大人!需调集重兵全力剿之,绝不可再养虎为患!”
这一刻他想到了张献忠,想到了真正前线与他们对峙的闯王。
...................
淤地林深处,李嗣炎带着殿后的残兵,在泥泞与黑暗中艰难跋涉,终于在天亮前追上了大队。
队伍沿着一条无名小河停下宿营,人人疲惫不堪倒头便睡,只有零星的岗哨在寒风中警戒。
次日天未大亮,篝火的余烬尚温,李嗣炎便下令拔营。他召集刘离、云朗、刘司虎、刘豹、马守财几个核心头目。
“此地不能久留。”李嗣炎声音沙哑,眼神却清醒锐利。
“河南已成大旋涡,李闯、献忠、官军、鞑子,几方在此绞杀,我们这点人马,卷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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