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既下,整个营盘如同绷紧的弓弦。
除了必要的巡哨和警戒,普通士卒们被严令抓紧时间休憩,恢复体力。
营地中,鼾声此起彼伏,疲惫的士兵们裹着毡毯或草席,蜷缩在篝火旁、车架下,努力为即将到来的厮杀积蓄气力。
只有极少数老兵,仍在就着微弱的火光,一遍遍地擦拭着手中冰冷的兵刃,检查着甲胄的每一处搭扣和系带。
然而,靠近山壁的一角,匠作营的工棚区域,却彻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铁锤敲打之声、锯木拉拽之声、号子吆喝之声汇成一片灼热的喧嚣,与相隔数里外的主营区形成了,鲜明而紧张的对比!
改制后的“匠作营”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大考。
李嗣炎深知强攻雄关,仅凭血勇远远不够,精良的器械是撕开敌人防线的獠牙。
他给匠作营下了死命令,务必在寅时之前,打造出足以支撑首轮猛攻的关键器械!
火光熊熊,映照着匠人们汗流浃背的身影,铁匠炉旁赤膊的汉子们轮动大锤,反复锻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四溅。
他们在赶制攻城锥的沉重撞头、加固云梯顶端的铁钩、打造大型橹盾表面的蒙铁和铆钉。
汗水滴落在滚烫的铁砧上,瞬间化作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汗水的气味。
木工场地,粗大的原木被数十人喊着号子合力抬起,架在支架上。
锯子刺耳的拉拽声不绝于耳,木屑如同雪花般纷飞。
匠头手持墨斗精准地划线,指挥着众人制作云梯的框架、组装简易冲车(攻城锤)的基座和防护顶棚,锋利的斧凿快速切削着木材,发出沉闷的“哆哆”声。
另一批人则在紧张地搓制更粗更韧的绳索,用于捆绑加固器械,或是浸湿处理皮革,准备为关键部位(如冲车顶棚)增加防火层。
老匠头王铁锤,这位在归德被李嗣炎以十两二钱,“高价”笼络的老师傅,地位不下于孙老头,二者各有侧重。
孙老头只会敲打兵器,但王老匠是少数会打造攻城器的大匠,如今一家六口更是被‘严密’的保护,
此刻嗓子已经嘶哑,却依旧在工棚间来回奔走,大声吆喝指点:“这边!云梯横撑再加一道榫卯!要顶得住滚石!”
“撞头!撞头淬火要快!要硬!别软趴趴的!”
“橹盾蒙皮抓紧!卯钉敲实了!这是保命的家伙什!”
他目光扫过那些同样挥汗如雨、却毫无怨言的匠人,放在以前流寇时,这种连夜赶工,不给吃饱饭还动辄打骂,早就有人磨洋工甚至偷溜了。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是“匠作营”的匠师,是拿饷银的,将军许诺的活路和家园,也有他们一份!
这份实实在在的归属感,被认可的“身份”,化作了此刻近乎透支的干劲。
李嗣炎在亲卫的簇拥下,亲自来到匠作营巡视。
他没有打扰任何人,只是站在火光边缘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火光跳跃在冷峻的脸上,映照出他眼中一丝难得的满意。
“主公!”王铁锤眼尖发现了李嗣炎,连忙小跑过来,脸上混杂着疲惫和亢奋。
“您看!六十架加长加固的云梯快成了!明早应该能出百架!还有这个…”他引着李嗣炎走到一个被众人围着的庞然大物前。
那是一辆刚刚组装好的攻城冲车!主体由粗大坚韧的原木构成,前方固定着一个包裹着厚厚铁皮,顶端镶嵌着尖锐锥形撞头的巨大撞锤。
整个车身被一个倾斜的、覆盖着多层湿皮革和泥土的厚重顶棚保护着,足以抵御一般的箭矢和火攻。
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粗旷蛮横的力量感。
“好!”李嗣炎眼中精光一闪,屈指敲了敲那冰冷的铁锥撞头,发出沉闷的回响。
“此物破门当记首功!王匠头,匠作营上下辛苦了!待破关后,所有参与赶制器械的匠师,额外赏银三钱!”
“谢将军!!”王铁锤和周围的匠人们闻言,疲惫一扫而空,激动地齐声高呼,干劲瞬间又拔高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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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将至,晨光熹微。
一架架粗壮高耸的云梯、杀气腾腾的攻城冲车、数十面加固的大型橹盾……一件件凝聚着匠人汗水的攻城利器,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陈列在营前空地。
匠人们瘫坐在满是木屑和铁渣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完成使命的骄傲。
主营区的士卒们也被低沉的号角唤醒,他们迅速地起身啃着冰冷的干粮,束紧甲胄,拿起武器,眼神中的睡意迅速被战意取代。
很快整个营地从寂静,转变为压抑而肃杀的临战状态。
李嗣炎从营帐中走出,三个时辰的歇息,让他精神恢复不少。
亲兵们默不作声地上前,手脚麻利地为其,披挂一副锃亮的山文铁甲。
甲叶一片片扣合,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最后戴上带着护颈顿项的精铁头盔,系紧颌带,干净利落的翻身上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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