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李亨的两千骑兵刚冲出营门,马蹄声尚未散尽。
又一骑斥候飞驰入营,滚落马鞍急报:“将军!运粮队遇袭!西南二十里官道,发现敌骑踪迹约数百,袭扰后队后遁入山林!”
帅帐中李定国剑眉微蹙,旋即冷笑:“围魏救赵?李嗣炎技穷矣!区区千骑,分则力弱,能奈我粮道何?
传令各粮队,护卫加倍警戒,遇袭则固守待援,不必穷追!”他笃定这是骚扰,动摇不了根本。
然而,这丝笃定未持续片刻。
帐帘猛地被撞开,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兵斥候踉跄扑入,嘶声裂帛:“殿下!落马滩!李将军…中伏了!伏兵四起,箭矢如雨,弟兄们…陷在里面了!危在旦夕!”
“什么?!”李定国霍然起身,案几被带得摇晃。
落马滩竟是死地!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他反应极快,厉声喝道:“张珲!”
“末将在!”一员彪悍战将应声出列。
“速领一千精骑,驰援落马滩!接应李亨,能救多少救多少!快去!”
“得令!”张珲转身冲出帅帐,点兵声、马蹄奔腾声,瞬间搅扰了营地的沉寂。
李定国心绪难平,落马滩的噩耗如同重锤,让他心下难安,待强自镇定后踱至帐外,试图理清这骤然恶化的局面。
李亨部凶多吉少,张能奇又带走一千骑… 他下意识盘算手中兵力,押粮两千骑,落马滩被困两千,救援一千… 。
那自己身边,就仅剩最后的一千精骑亲军了!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滋生。
“报——!!!”凄厉的嘶喊由远及近,一名探马几乎是滚爬着冲到帅帐前,面无人色。
“永州!永州城门大开!常胜军…常胜军全军出动了!旌旗无数,甲胄鲜明,已在营外五里列阵!帅旗…帅旗是李字大纛!”
“李嗣炎?!”
李定国瞳孔骤然收缩,不由失声低吼,“他怎敢出来与我等决战?!”
震惊化为暴怒,但下一刻,冰冷的数字在脑中炸开,“两万对一万五…这就是你的计策吗?”
他猛地攥紧拳头,一股狠厉冲散了惊疑,“军械齐备士气尚可,步卒也有两万人,优势在我!!”
他绝不相信对方能在野战中,击溃他的两万大军,旋即对一旁亲兵下令道:“擂鼓聚将!随我出营列阵!本将要亲自会一会这李嗣炎!”
沉重的战鼓声如同闷雷,响彻大西军营盘。
号角呜咽,各营兵马在军官的呼喝鞭笞下,略显仓惶地涌出营寨,在营前开阔地带集结。
虽人数众多,旌旗招展,但连番挫败、精锐骑兵尽数调离的消息,早已在底层士卒中悄然流传,军阵之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躁动。
步卒阵列远不如往日严整,前排刀盾手士气萎靡,长矛如林却是微微颤抖。
反观永州城下,景象截然不同。
常胜军阵势已成,李嗣炎端坐于一匹神异非凡的战马之上,立于阵前玄甲映着冬日微光。
在他身后,是经历过数天血战的精锐之师。
中央主力步兵方阵,核心为改良西班牙方阵约四千人。
前列,一千名火铳手排成三列横队,引火绳幽幽燃烧,黑洞洞的铳口指向前方。
其后,三千名长矛手密集列队,长达丈余的寒铁长矛斜指苍穹,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丛林。
方阵老兵与新补充的士卒混编,眼神沉静中带着疲惫,动作虽不如巅峰时划一,却依旧稳固。
方阵两翼及后方,由老营精锐及云字营、曹字营残部(约四千人)组成纵深阵线。
他们持刀盾或长兵,作为方阵的支撑与补充,填补空隙,准备应对近身混战。
阵中士卒不少带伤,甲胄多有修补痕迹,但目光依旧坚定。
右翼摧锋营隐藏阵中,六百五十九名重甲步兵肃立如山,他们身上铁甲布满刀痕箭创,巨斧、厚背砍刀、狼牙棒拄在地上,反射着冷硬光泽。
虽人数锐减,阵列不如之前密实,但那股历经血战淬炼出的凶悍煞气,反而更显凝练沉重,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此战,他们将成为右翼的破阵尖刀!
位于主阵稍后方的预设炮位,六门佛朗机炮与三门虎蹲炮已架设完毕。
炮手忙碌地做着最后检查,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远方大西军密集的阵列前的火炮,就看能不能在开战后,一勺烩端掉对方大炮。
整个常胜军军阵,肃杀无声。
唯闻风吹旌旗猎猎作响,战马偶尔的响鼻,以及甲叶摩擦的沙沙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压力,隔着数里之遥,压向对面略显混乱的大西军。
李定国策马立于本阵高坡,望着对面那严整得近乎冷酷的军阵,握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身边仅剩的一千精骑亲卫,虽略显单薄,但本阵的步卒却远比对方要多。
”今日决战!当一战定乾坤!运粮队应该快到了,——到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死死钉在李嗣炎的帅旗之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