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江渡口,彻底沦为绞肉场。
江水翻腾着不再是屏障,而是吞噬生命的陷阱。
李定国左、右两路四万多人,被督战队的钢刀逼着硬生生往江里填。
水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攒动,箭矢稀稀拉拉从两岸飞来,虽然力道不足,但落在密集人群里,总能带起几蓬血花。
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被水流卷走,更多人在湿滑的河底摔倒,扑腾几下就没了踪影,浑浊的江水翻涌着大片暗红。
大西军跳荡营的三千死士,顶着守军的长矛捅刺和滚木礌石,用命在常胜军的防线上撕开了口子。
后续的战兵嚎叫着涌进这些缺口,想站稳脚跟,但守军则依托胸墙拒马,长矛攒刺,刀牌劈砍寸步不让。
刘文秀领着中路三万人,在摇晃的浮桥上拼命抢修过河,桥两边水里全是扑腾的人,箭矢、落水者、被水流冲散的木头,撞在一起混乱不堪。
浮桥本身也成了争夺点,守军突击队拼死破坏推桥桩,延缓着中路主力的脚步,但每砍一刀都可能,被扑上来的跳荡死士乱刀砍倒。
最前面是杀红眼的跳荡死士,和守军突击队在亡命搏杀,尸体堆成平了矮墙,后面是大西军战兵推着前面的人往前拱,想把缺口撑大。
再后面常胜军的预备队,咬着牙顶上去堵漏。
双方士兵挤在泥浆血水里,几乎没有挥刀的空间,只能麻木地向前捅刺、劈砍,脚下踩的是滑腻腻的尸体。
南岸无边无际的黑潮涌向江边,被靳江劈成三股。
江面上,浮桥像条受伤的蛇在血水里挣扎,周围全是蚂蚁般的人头。
西岸一点微弱的防线,在黑色浪潮的反复冲刷下,似乎随时会灭,但前沿那不断闪烁的刀光,显示着争夺的惨烈。
六万人挤着往一万多守军的阵地上冲,每一寸滩涂的争夺,都在快速消耗着人命。
这场渡口之战,就是一场用血肉硬趟通道的死斗。
.....终于守军顶不住撤了,死伤惨重的大西军淌过靳江,踏上了这片岳麓山南麓的土地。(相当多是被江水冲走的)
虽然丢下近万具尸体,但眼前却不是坦途,而是数条被雨水泡得稀烂的南北向谷地,宽不过二三百步。
两侧是湿滑的缓坡丘陵,林木在雨雾里显得阴森。
李定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扫过这地形,年轻的脸绷紧了几分。
“传令!”他举手握拳,声音透着狠劲。
“五路并进!刘文秀、张能、王尚礼、马元利、白文选!各领本部一万人,分进五条谷子,平推过去!
全都给我直扑云麓宫!遇林砍林,遇坡爬坡,遇敌杀敌!给老子碾碎挡路的一切!”
随后瞥了眼身边泥地里打滑、口鼻喷着白气的战马,对骑兵将领吼道:“骑兵分两队!沿谷子两边缓坡游弋!
用你们的弓,把山上放箭的耗子给老子射下来!盯紧林子缝儿,别让贼兵的小股钻出来搅和!”
“得令!”被点名的将领齐声应喝。
....................
虽然渡口被突破,然李嗣炎早已在每条谷道,入口及两侧缓坡部署约两百弓弩手,及三百轻装刀牌手/长矛手。
并且在每条谷道中段,预设的数个狭窄节点如巨石、陡坎、倒木密集处,部署约两百至三百重甲精锐(天策镇是亲军),依托简易工事构成坚固阻击点。
另有约八百悍卒,藏于各谷道两侧密林,随时待命,楔入敌阵缝隙制造更大混乱。
剩下的所有主力,约五千五百最精锐步卒,集结于通往核心阵地,“云麓宫台地”的咽喉要道——响鼓岭谷口。
——此处是李定国必须砸开的硬核桃!
五股浑浊的人流涌进狭窄的谷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烂泥里跋涉。
雨水落在铁盔上噼啪作响,泥浆没过小腿肚,每一次拔脚都带着沉重的“噗嗤”声,带起的泥水呈暗红色——那是前面队伍踩踏尸体渗出的血水。
“梆梆梆——!”
刺耳的梆子声如同鬼嚎,猛地从两侧湿漉漉的山林里炸开!
几乎是同时,趴伏在岩石后、树根下的常胜军弓弩手,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拉开被雨水泡得滑腻的弓弦。
“放!” 军官嘶哑的吼声淹没在雨声中。
稀稀拉拉的箭矢,力道疲软地抛向空中,划过雨幕,朝着谷底黑压压的人群砸落下来!
“呃啊——!” 一名扛着长矛的大西军士兵,肩胛骨中箭,箭头入肉不深。
却让他痛得一个趔趄长矛脱手,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瞬间被后面涌上来的同袍踩进泥浆里,只留下一串绝望的气泡。
“举盾!举盾!顶头上!别停!快走!” 一名大西军都尉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因用力过度而破音。
他挥舞着腰刀试图驱赶因箭雨,而有些骚动的人群。
然话音未落,“噗”一声轻响,一支力道不足的羽箭,歪歪斜斜地钉在他左臂的皮甲上,入肉寸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