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凛冽卷着水汽,扑打在九江城头的“马”字帅旗上。
马祥麟独目看向长江对岸,连绵不绝的天策军营垒,那面“李”字大纛旗下,十余万贼军如同一头蛰伏的饕餮。
庐陵陷落已是五日前的事。
这些天来对岸李逆大营,那异乎寻常的平静,反而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贼酋拿下庐陵,却按兵不动……这是在休整补充,还是另有所图?”回到行辕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东南方向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一名塘兵风尘仆仆,几乎是摔下马来,踉跄冲入行辕:“军门!浙江八百里加急!李逆遣麾下悍将贺如龙,率精兵数万,已突破仙霞岭!
衢州府全线告急!贼军兵分两路,一路围困衢州城,一路已扑向常山、开化,兵锋直指广信府!”
行辕内空气骤然凝固。
众将面面相觑,有副将失声道:“李嗣炎方克庐陵,贺如龙便猛攻浙西,这是东西夹击!”(其实咱很想说钳形攻势~)
马祥麟猛地一拳砸在舆图上,震得茶杯作响:“好一个东西夹击!李嗣炎西取庐陵是假,牵制我主力是真!贺如龙才是杀招!”
他独目寒光迸射,瞬间看破全局,“贼子欲取衢州,控扼浙闽赣三省咽喉!若让其得逞,西可入江西腹地与李嗣炎会师,北可出徽州直插江南!这才是心腹大患!”
他豁然转身,声如沉雷:“传令!”
“六百里加急飞报南京兵部、应天巡抚:逆贼明攻江西实取浙西,意在徽宁!请严饬徽州、宁国、太平诸府,即刻整军备饷死守险要,绝不可出城浪战!”
“谕令广信府守军依托山险,节节阻击,迟滞贼军西进之速!”
“九江防线各营,从即日起昼夜戒备,水师战船巡江不绝,夜不收十二时辰侦伺北岸!给老夫盯死李嗣炎主力动向!”
众将轰然领命,马祥麟独目扫过东南方向,仿佛穿透重重关山,看见贺如龙铁骑扬起的烟尘。
...........
九江外,天策军水寨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北岸水域,唯有浑浊江水拍打岸边连绵不绝。
随着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划破寂静,一座座庞然大物的轮廓,在微熹的晨光中逐渐清晰。
二十三艘福船如移动的城垒,缓缓驶出锚地,其船体高耸分作三层,厚重的船板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最大的旗舰“破浪”号上,三桅巨帆正被水手们费力地升起,猎猎作响。
每艘福船侧舷,一个个炮窗被依次推开,露出里面黑沉沉的火炮——船首处是威猛的红夷大炮,两侧则排列着佛郎机与碗口铳的炮口。
在福船队形的两翼及间隙中,数量更多的中小战船正在有序编队。
二十艘苍山船、十六艘海沧船、以其更快的机动性在外围游弋,如同警惕的狼群。
而二十艘车轮舸则凭借其,独特的轮桨结构,在水流中保持着异常的稳定,船头架设的轻便佛郎机炮,均已褪去炮衣引信待燃。
水手和炮手们在甲板上沉默地奔走,进行最后的检查。
火药桶被小心安置,成堆的实心弹、链弹、霰弹码放整齐。
金属的碰撞声、绳索的摩擦声、军官低沉的指令声,交织成大战前特有的压抑序曲。
距江岸半里处,一座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上,天策军统帅李嗣炎身披大氅,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凭栏远眺着江面上庞大的舰队。
一名传令兵疾步奔上高台,单膝跪地:“禀大帅!水师各舰均已就位,弹药装填完毕,只待大帅军令!”
李嗣炎并未回头,目光落在在“杜”字将旗上,缓缓道:“永和,可知此战关乎我等大业?”
静立身旁的水师参将杜永和立刻抱拳,眼中闪烁着炽热光芒:“末将明白!如今天下板荡,朱明气数已尽!
大将军坐拥五省之地,兵精粮足,正宜顺天应人,直取南京!
只要拿下金陵,则江南半壁尽入麾下,鼎定乾坤指日可待!南岸守军冥顽不灵,竟敢抗拒天兵,实乃自取灭亡!”
“说得好!”李嗣炎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声音压过江风。
“告诉将士们!本帅十万大军于此立营,皆看着尔等水师健儿!此战乃是我天策军东进金陵关键一战!
九江一下,南京门户洞开,江南富庶之地尽在掌握!”
话落,抬手指向南岸隐约可见的炮台轮廓,语气斩钉截铁:“永和,本帅在此静候佳音。
福船重炮,给本帅轰平那些碍事的工事!苍海快船,剿杀一切敢于出战的敌船!
本帅要看到南岸陷入火海,看到马祥麟的红旗倒下,看到我天策玄旗插上九江城头!”
杜永和猛地一抱拳,甲叶铿锵作响,脸上尽是狰狞战意:“谨遵大帅令!末将必亲率舰队,为大帅踏平南岸,扫清东进之路!
此战若胜,金陵必为我军囊中之物!”说罢,他转身快步下台,跃上亲兵牵来的快马,疾驰冲向江边等候的指挥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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