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崇祯皇帝独自登上德胜门瓮城最高处,他俯视着这座他统治了十七年的京城。
街道上遍地都是无人掩埋的尸骸,有的肿胀发黑,有的被野狗啃食得残缺不全。
一阵风吹来,浓烈的尸臭直冲鼻腔,朱由检只觉得胃中翻涌,急忙用袖掩面。
那些横七竖八躺在街角的尸体,有士兵,有百姓,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想必是那些未来得及收殓的小官。
他知道这样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外有闯贼百万大军围城,内有疫病肆虐,人心离散。
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老国公,朕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朕还能走到对岸吗?崇祯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英国公张之极闻言,默然不语,以如今的形势说什么都是妄言。
这时,朱由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搀扶:皇爷!您这是......快传御医!
他摆了摆手止住咳嗽,嘴角却渗出一丝血迹。
他望着绢帕上那抹刺目的鲜红,忽然笑了:别白费劲了,朕的大限就在这几日吧。
事实上,登基御极以来十七年间,国事糜烂,日夜忧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干了。
刚过三十的年纪,两鬓已然霜白,此刻站在城垛前只觉脚下发软,浑身使不上力气,若不是强撑着扶住墙砖,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王承恩跪地泣道:皇爷万不可说,这等不祥之言!大明还需要皇爷啊!
崇祯望着满城狼烟,轻轻摇头:大明...大明已经不需要朕了,十七年...朕已然登基十七年,无一日不殚精竭虑,却落得这般境地。
老国公,大伴,你们说...朕是不是真的不配做这个皇帝?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屋宇,望向紫禁城的方向,传旨:李国祯、李若链...继续督战,朕...朕有些乏了。
在搀扶下转身离去时,崇祯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垂死的城市,阳光照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竟莫名有种解脱的平静。
........
数日后。
寅时三刻,夜色如墨,北京城头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彰义门城楼上亮起三簇火光,在暗夜中格外刺眼——这是约定的信号。
城外,刘宗敏立即率领三千老营兵,如鬼魅般向城门扑来。
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脚步轻盈如猫,甲叶都用布条缠裹,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与此同时,城内叛变开始了,襄城伯李国桢的旧部,王相尧带着五十余名心腹,突然发难。
德胜门遭流贼精锐夜袭!伯爷令尔等速开城门,骑兵出城截杀!王相尧按着刀柄厉声喝道,身后亲兵立即举起一支令箭。
守门千总张忠,目光扫过令箭却不上前:末将未曾接到塘报?今夜的口令是...
延误军机者斩!王相尧突然暴起发难,腰刀化作寒光劈下。
张忠踉跄后退时,王相尧的亲兵早已同时出手,数把腰刀瞬间贯穿千总的身体。
开门!
王相尧踩着汩汩流淌的鲜血,刀尖指向惊呆的守军:敢抗令者,这就是下场!
几个守军士卒想要反抗,立即被王相尧的亲信砍倒,其余守军一时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叛军开始转动绞盘,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就在这时,新任兵部尚书张志阳,也带着二百家丁赶到。
他们手持火把,高声呐喊:闯军已破德胜门!大势已去,开城迎降者免死!
守军顿时大乱,有些忠心的士卒想要抵抗,却被叛军砍倒,更多的人则茫然失措,不知该战该降。
拦住他们!一个守门百户怒吼着挺枪刺向王相尧,却被张缙彦身旁的家丁乱刀砍死。
城外,刘宗敏见城门开启,立即率军冲锋:弟兄们!陛下有令!进城活捉崇祯者赏万金!封侯!
三千精锐如潮水般涌入门洞,铁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守军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想要阻拦,但为时已晚。
堵住门洞!又一个守军把总试图组织抵抗,立即被闯军骑兵撞飞。
城内顿时杀声震天,一些忠心的守军拼死抵抗,与闯军展开惨烈的巷战,但大势已去,越来越多的闯军从城门涌入。
王相尧站在城门洞口,对着涌入的闯军大喊:快去皇宫!活捉崇祯!
此刻,他脸上溅满袍泽的鲜血,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刘宗敏一马当先,率军直扑紫禁城,沿途不断有守军加入战团,但都被精锐的老营兵击溃。
与此同时,其他城门守军见彰义门已破,也纷纷动摇,有些将领试图组织抵抗,但军心已散无力回天。
大顺军夜袭城门得手,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北京城,这座大明王朝经营了,二百多年的帝都,终于在这一刻被攻破了。
夜色中,哭喊声、厮杀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个王朝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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