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营区。
雨水冰冷,压不住八百人心头的燥热与恐惧。
他们曾是九江的兵,如今是降卒,是赌徒,全都把命押在了一场泼天富贵上。
庞青云按着刀,视线扫过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弟兄,声音低沉道:“话,我早已说尽,功名但在马上取!
今夜,要么杀穿这条血路,开了那通济门搏个封妻荫子!要么…就烂死在这湖口的泥水里,让人当叛贼挫骨扬灰!”
他身后身材魁梧满脸凶悍的二弟,陆大山咧嘴,吐了口唾沫:“大哥放心!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鸟气早受够了,杀出去!给咱弟兄们挣个前程!”
一旁沉默瘦削的三弟,张午阳只是默默检查着弩箭,以及腰间的短斧,眼神冷冽。
就在这时,通济门方向杀声陡起,火光隐隐闪动!
“信号到了!动手!记住直扑城门!”庞青云低吼一声,长刀出鞘。
“挡我者死!——杀!”
霎那间,八百锐卒如同出笼猛虎,扑出营区!
然而,刚冲出营门不到百步,两侧街巷屋顶骤然间,箭如飞蝗!
“噗噗噗——”冲在最前的十几名弟兄瞬间被射翻在地,惨叫着滚倒在泥泞中。
“大哥!他们有埋伏!举盾!是经略府的督战队!”陆大山怒吼,挥舞着一面旁牌挡在庞青云身前,箭矢钉在牌面上咚咚作响。
这些是负责监视他们的人,乃马祥麟麾下三百精锐督战队,且个个装备精良..早已严阵以待。
“庞青云!马帅待你等不薄,安敢作乱!”督战队队长马苍,在街垒后厉声呵斥。
“待我不薄?不过是暂缓杀头的猪羊!”
庞青云根本不答,对身旁吼道,“大山,左翼!午阳,右翼!凿穿他们!”
陆大山咆哮如雷,带着一队刀盾手猛冲左翼。
他身披双甲力大刀沉,一刀就将一名试图阻拦的敌兵,连人带枪劈翻。
张午阳则如鬼魅般,带人窜入右侧巷道,手中弩机连发,精准射倒两名弓手。
随即拔出短斧扑入敌群,近身搏杀狠辣异常。
八百对三百又是亡命之徒,将督战队的防线冲得摇摇欲坠。
但代价巨大,就这么一个照面,庞青云部已倒下了近百人,尸体都堵塞了街口。
冰冷的大雨浇灌着黑夜,混着血水在街道上肆意横流。
陆大山披着破裂的甲胄,刚用刀攮死一个敌兵,就看到跟自己一个村出来的黑娃,被三杆长枪同时捅穿钉死在地上。
他眼珠子瞬间红了,狂吼着扑过去,将那三个枪兵砍得血肉模糊。
“黑娃!挺住!”他蹲下去,却发现对方嘴里涌着血沫,已经没了声息。
“操你娘的!”陆大山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泪还是血,抄起刀再次加入战团,在这里没时间悲伤。
他们刚杀透督战队身后留下遍地尸骸,己方也折损近一百五十人,前方街道已是火把如龙,杀声震天。
——附近的湖口巡城营和驻防军被惊动,正从各条街道蜂拥而来,数量远超他们!
“叛贼在此!格杀勿论!”一名骑马的守备军官大吼,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长枪兵和刀手,堵死了去路。
“大哥!明军太多了!”有部下惊恐喊道,四面八方都是围过来的敌人,他们这六百余人犹如陷入蛛网的虫豸。
“没有退路了!唯有向前!通济门就在前面!跟着我,杀穿他们!”庞青云声音嘶哑,脸上溅满血点,唯独眼神却如饿狼般凶狠。
他挥舞长刀身先士卒,向着人潮最密集处发起了冲锋。
这是一场用血肉铺就的道路,每一条街巷都变成了死亡走廊,长枪如林捅来,刀光如雪劈下。
庞青云的八百人不断被刺倒,砍翻。不过半个时辰人数锐减。
张午阳沉默地护在庞青云侧翼,手中短斧精准地劈开一名敌兵的脖颈。
他动作迅捷狠戾,但呼吸也已粗重,看到二哥陆大山,像疯虎一样在敌群中冲杀,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他也看到熟悉的老弟兄一个个倒下,尸体被无数双脚践踏。
张午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只有完成任务的目标——送大哥到城门。
当他们终于能看到通济门,那巨大门洞和其中震天的厮杀声时,八百老营弟兄,仅剩不足四百人。
且几乎人人带伤,甲胄破损,兵刃卷口,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的恶鬼。
庞青云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鲜血浸透了战袍。
他望着近在咫尺,却仍被层层守军阻挡的城门,发出困兽般的咆哮:“王八蛋!赵谦!你他娘的还在等什么!我庞青云来了——!”
庞青云大骂了一通,带着最后的三四百残兵,用尽最后的气力,狠狠地楔入了通济门战场,最混乱的核心!
他们的亡命冲击,终于成为了压垮守军,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
城外夜幕,天策军光武镇大营。
通济门方向爆发的杀声与冲天火光,如同暗夜中的烽燧,直接惊动了天策军前沿哨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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