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破晓的晨光,并未给南京城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清晰地照亮城外令人窒息的一幕。
长江之上,杜永和麾下的水师战舰帆樯如林,黑压压地铺满了整个江面,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高大的福船、海沧船如同移动的城堡,侧舷炮窗尽数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炮口,在晨曦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艨艟、哨船如游鱼般穿梭其间,秩序井然,彻底封锁了波涛。
江北岸,天地间仿佛被玄色浪潮所覆盖,天策十万大军已然列阵完毕,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军阵最前方,是党守素的杨威镇重炮营,超过百门红夷大炮、佛郎机炮一字排开,黑沉沉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瞳孔,无情凝视着仪凤门。
炮手们肃立炮旁,唯有手中准备就绪的火绳,在微微冒着青烟。
炮阵之后,是如林般密集的步卒大阵。刀盾手、长枪兵、火铳手依序而列,横看成行,竖看成列,鸦雀无声。
精良铁甲与枪矛寒光,交织成一片金属丛林,旗帜在微风中缓缓飘动,唯有“李”字大纛与“天策”战旗傲然矗立,指引着方向。
两翼,王得功的曜武镇精锐静静伫立,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流,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席卷一切。
更远处,云朗的光武镇旗帜,高高飘扬在幕府山、狮子山制高点上,火炮俯视全城,完成了对南京城北的压制。
整个军阵绵延数十里,纪律严明,寂然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战马响鼻声,反而衬托出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压力。
只见以隆兴帝朱慈烺为首,范景文,李邦华,史可法、诚意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
以及南北一众文武大臣,此刻全都面无人色地挤在城楼之上。
当看到城外那铺天盖地,军容严整到令人发寒的大军时,所有的侥幸争论都在瞬间化为乌有。
“陛…陛下…”史可法声音干涩发颤,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这等军容…气势…老夫…老夫只在前朝实录中读过,…怕只有洪武爷横扫漠北的战兵,永乐年间威震天下的三大营,方能…方能与之媲美啊!”
他此话一出,周围一众勋贵文武无不色变,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背窜起。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都督,曾是京营将领,此刻手指着城外那寂静的军阵,尤其是那层次分明的炮阵和如林的火铳,声音里充满了忧愁。
“不止…不止啊……你看那火器…看那阵列…规制之严,犹胜国初!
这…这绝非寻常流寇…这是…这是…”他“这是”了半天,终究没能说下去,唯余一声长叹,充满了末路的悲凉。
朱慈烺死死抓着城墙的垛口,他从未想象过战争是如此模样,那森严的军阵,无数的炮口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几乎将他的心智摧毁。
他身体微微摇晃,全靠内侍在旁死死搀扶才未倒下。
就连一贯主张死战的刘孔昭,此刻也陷入了沉默,怔怔地望着山下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又回头看了看城头上那些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守军。
一股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如果戚家军在的话.....。
而如赵之龙、韩赞周等人,脸上则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两个人眼神闪烁,心中那点“议和”或“南狩”的心思。
在天策军绝对的武力展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
晨光熹微,李嗣炎身披金甲,猩红披风在身后猎作响,他驾驭着雄骏的玄菟马,如帝皇驾临般缓缓行至军阵前。
——他举起右拳。
下一刻,亲卫统领声嘶力竭地呐喊:“天策!”
“万胜!”前排将士齐声回应,刹那间吼声如雷般炸开!
“天策!”
“万胜!”
声浪从步阵蔓延到骑军,直至江上战船,十万将士捶甲举兵疯狂呐喊,眼中尽是狂热战意。
每一次呼喊都让大地震颤,每一次回应都让城墙动摇。
“天策!”
“万胜!”
两声万胜汇成一股磅礴的气势,如海啸般扑向南京城墙,在这惊天动地的声浪中,城头明臣面无人色,几欲昏厥。
李嗣炎放下手臂,身后呐喊逐渐平息,龙骧虎视扫过颤抖的孤城,破城之势已成。
随即,独自策马直至护城河边,仰首望向城楼,金甲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他的声音同样清晰地传上城头:
陛下,天命已移,何必徒增伤亡?若肯开城纳降,我保你宗庙安宁,不失封侯之爵。
有道是君辱臣死,好几个老臣恨不得跳下城墙跟某人拼命,但被随行侍卫死死拉住。
朱慈烺见状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在城垛后挺直了单薄的身躯,半个身子探出城垛,答道:李将军既曾是读书人,当知君臣大义。
若愿效周公辅成王之事,朕即刻下旨,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共治天下!
李嗣炎闻言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诮:一字并肩王?好个朱家天子,到这时还不忘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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