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大营的异动,并未完全瞒过天策军,无处不在的夜不收和哨骑。
湖广德安府应山县境内,天策军中军大帐内烛火晃动,映得人影拉长压在牛皮帐壁上。
夜风钻入帐内,非但没驱散沉闷,反添了几分躁动。
李嗣炎背着手站在舆图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剑柄。烛影在他脸上跳动,眉心那道纹路陷得更深了。
“王上,连日来,虏骑活动异常猖獗。”
曜武镇总兵王得功面色凝重,指着地图继续道“苏克萨哈的精骑,配合大量蒙古轻骑,全被鞑子们给洒了出来。”
他手指移向地图几处,己方哨骑的活动区域。
“我军各营哨外围的夜不收小队损失惨重,几乎每个时辰都在接战,末将感觉鞑子这回是豁出去了,死人也不管,就想拿人命垒墙,把咱们的眼彻底堵死!”
天策镇总兵贺如龙迈前半步,甲叶铿响。接过话道:“前线如此,粮道更甚,末将所辖自枣阳、随州至大营一段,这几日遭袭次数翻了数倍。”
“虏骑常以数十骑一队,倏忽来去,远则箭雨骚扰,近则突袭即走。
虽只烧了几辆零散粮车,但护送的辅兵民夫已是惊弓之鸟,输送比三日前慢了三成不止。”
中军官张仙芝理了理手中一叠军报,声调平稳却透出凝重:“王上,经过各方塘报汇总,阿济格显是以精骑全力遮蔽战场。
此举绝非寻常疲扰,满清鞑子的步骑主力,尤其是鳌拜部数千众,自随州后撤便消失无踪,动向成谜。”
李嗣炎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推移,掠过德安府的丘陵河流,最终按在东北方向的信阳、罗山一带。
此地属河南,却紧贴湖广北陲,乃兵家必争之延伸。
“阿济格是学乖了,早闻鞑子将领人手一册三国,他想跟孤耍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把戏。”
他倏然转身,披风荡起:“仗着马多,就想让孤变成瞎子?痴心妄想!他既不惜血本要蒙住咱们的眼,背后必有倾力一击!”
“王得功!”
“末将在!”王总兵踏步上前,铁甲作响。
“加派夜不收!以总旗、百总队为单位出击,配双马,精锐配三马!就算拿命趟,也得给孤撕个口子,看清外面!”
李嗣炎语下完命令继续道:“重点查随州、襄阳西北、正北、东北,但尤其盯紧东南桐柏山一带的动静!
传令下去,此战首重侦缉!凡发现敌主力踪迹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战死者,抚恤翻倍,子女由王府养!”
“遵命!”王得功抱拳,面庞绷紧。
“贺如龙!”
“末将在!”
“粮道护卫增兵一倍!车队间距缩短,遇袭即刻结车阵固守,以火铳轮射拒敌,不许追击!
再从你镇和孤的锐士营里抽精锐骑卒,立组三支机动援兵,每支不少于五百骑,由得力游击统带,沿粮道巡弋策应。
一处有警,即刻驰援!不图全歼,只求速退,务必保住粮道畅通!”
“遵命!”贺如龙沉声应道,眼中已有计较。
李嗣炎再度看向地图,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阿济格想揪孤的软肋,断我军粮……孤便让他看他‘想’看的。”
他陡然提气喝令全帐:“传令各军!继续保持向湖广腹地进逼之势,营垒加固,多竖旌旗,摆出稳扎稳打的架势!
但内里须紧!各营预备队务必刀出鞘、甲不离身,随时待战!骑兵尤甚,须刻刻能上马冲杀!”
他一掌拍在舆图上信阳、罗山的位置,发出清脆一响,震得烛火摇曳。
“孤断定,阿济格主力必向湖广外围及交界地迂回!非信阳!即罗山!他想掐孤的七寸?”李嗣炎哼了一声,五指慢慢攥紧,像是扼住了什么无形之物。
“孤便等他伸手过来,一刀剁了他的爪子!”
帐外,风声愈紧,隐约传来战马躁动的嘶鸣,营帐四下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
......
接下来的数日,湖广北部疆域仿佛化作一口沸腾的鼎镬,杀机四伏。
荒原上每一缕风仿佛都带着铁锈味,大地上马蹄印与血迹纵横交错,绘成一幅残酷的画卷。
这片外围之地,已彻底沦为双方精锐骑卒,往复绞杀的修罗场。
苏克萨哈所部的满洲及蒙古精骑,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如同嗅血而狂的狼群,在广袤的原野上组成一道道快速移动的封锁线。
不惜代价,地扑杀任何试图远离大营的天策哨探。
而天策军的夜不收与哨骑,则倚仗手铳、三眼铳等火器之利,以五人为一队,结成严整战术小队。
顽强地向外界突驰渗透,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
是日正午,冷原之上烟尘四起。一支天策军夜不收小队正沿干涸河谷疾驰,七人七骑如离弦之箭,马蹄踏过砾石,迸出点点火星。
总旗官李毅一马当先,锐利目光不断游离在两侧土坡,手始终按在腰刀柄上。
忽然,一声尖利的唿哨撕裂旷野的寂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