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业二年二月十七,渤海海峡。
铅灰色海平面被晨雾笼罩,东北风推着白浪,一遍遍拍打着“镇海”号福船的船身,令这艘巨舰在波涛中沉稳地起伏。
靖海侯麾下,黄海舰队分统施琅,身披精钢鳞甲,手按御赐宝剑,如铁铸般立在高昂的舰首。
仿佛试图用眼睛穿透东南方向,那片阻碍视线的薄雾,——那是通往满清控制下旅顺港的要道。
在他身后,十二艘主力福船巨舰,排成楔形突击阵列,犹如移动的海上城垣。
更外围六十余艘灵活的海沧、苍山战船如伺机而动的狼群,在两翼展开。
所有舰船的桅顶秦字王旗,在风中猎猎鼓荡,昭示着它们隶属于南方的秦王政权。
“提督!东南十里,发现夷船八艘!全是西夷大夹板船(盖伦船),正借着雾气往旅顺方向去!”
了望哨的呼喊声,从高高的桅盘上传来,语气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闻言,等待许久的施琅宛若一位老脸的猎手,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他能想象红毛夷人的算盘——趁着这渤海湾春季常见的晨雾,满帆疾驰,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货物送进清廷港口。
“升令旗!抢占上风封锁主航道,挂出旗语:‘落帆停船,接受盘查’!”施琅声音迅速传遍甲板,令旗兵闻令而动,熟练地将一串五色信号旗升上主桅。
霎时间,整支沉睡的舰队仿佛苏醒的巨兽,开始在海面上划出白色的航迹。
十二艘福船凭借其巨大的受风面,率先缓缓转向,切入东北风的上风位抢占优势。
而那些轻捷的海沧船,则如离弦之箭,迅速前出,在东北方位布下第一道防线。
施琅的扫过正在展开的阵型,略一沉吟,再次下令:“右翼分队,封住西南水道。给他们……留出转向的空间。”
这是一着险棋,却深合兵法虚实之道。
故意示之以隙,如同张开袋口,猎物若惊慌失措,便会自行钻入陷阱。
整个黄海舰队在他的指挥下,正于波涛间织就一张无形巨网,只待收网之时。
..........
与此同时,荷兰东印度公司(VOC)船队,旗舰“海鸥”号。
“左前方!上帝……左前方出现大量舰影!是那残暴秦王的水师!”大副的声音因紧张而尖利,他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几乎拿捏不稳。
船长威廉·赫拉夫——一位曾在荷兰西印度公司,与西班牙人作战的老兵,一把夺过望远镜。
镜头里那些在雾气中,逐渐显露出庞大轮廓的福船巨舰,让他心头猛地一沉,那整齐阵列迅捷的机动,绝非普通海盗或前明水师可比。
“落帆检查?他们想干什么?!见鬼!南方的舰队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北的地方!”然而丰富的航海经验,让他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
“右满舵!转向东北!快!趁着他们的包围圈还没合拢,从缝隙里钻出去!”
八艘荷属东印度公司的盖伦船,猛地向右急转,帆缆在桅杆上吱呀作响,被水手们扯到极致,试图利用其顺风时的较快航速,从黄海舰队故意露出的东北缺口突围。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炮响划破海面的寂静,一发沉重的实心铁弹,带着凄厉呼啸,堪堪擦着“海鸥”号的船舷掠过。
“噗”地砸入海中,激起粗大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了威廉船长一身,海水顺着他的络腮胡往下滴淌。
“该死!是警告射击!他们……他们是真的要动手?!”威廉狠狠一拳砸在湿滑的船舷上,木屑微溅。
这哪里是寻常的海上稽查,分明是战争行为!
但威廉也不是软柿子,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瞬间点燃了他骨子里作为军人的凶悍。
他一把扯开被海水浸透,紧贴在胸口的亚麻衬衫领口,对着手下大声吼道:“升起血战旗!打旗语通知全队:停止突围!所有船只右舷接敌!”
“既然这些黄皮肤的异教徒,不让我们离开,那就让这些只在近海,打转的舢板之王们见识见识。
在上帝和西印度公司的旗帜下,谁,才是这片浩瀚海洋上真正的强者!”
霎时间,这八艘隶属于当时世界上,最强贸易公司的武装商船,展现了其久经战阵的素养。
在旗语指挥下,它们放弃了突围的企图,沉重的舵轮在舵手,奋力转动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庞大的船身开始缓慢的横切海面。
“炮手就位!清理炮膛!准备装填实心弹!”各船甲板上响起了,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吼声。
水手们奋力推开沉重的炮门,甲板下,炮手们迅速用蘸水的拖把,清理炽热的炮膛,虽然尽管尚未发射,但这是标准程序。
然后将用麻布包裹的定装火药包塞入炮口,用推弹杆压实后再放入炮弹,等待着射击命令。
八艘盖伦船试图排成一条松散的战斗纵列,将它们装备着数十门铸铁重炮的侧舷,对准了正从上方风位压迫而来的黄海舰队主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