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腾起的烟尘绵延十余里,数万蒙古骑兵掀起的土黄色烟云,几乎遮蔽了灰白色天空。
王上,他们来了,分三路来的,左翼约万骑,右翼八千,中军尚有大队未动,应该只是试探。参将马渡眯起眼睛分析。
夯土垒砌的河防工事后,贺如龙不屑:蒙古人果然狡猾,即便是第一次与我等交战,也知道不能挤在一处送死。
麾下将领的对话,并没影响到李嗣炎,他头也不回道:传令各营,按预定防区迎敌,定业将军炮打远处集结的骑兵,虎蹲炮伺候渡河的,不过别太用力。
北岸,蒙古本阵
巴达礼的马鞭在空中劈出锐响,镶着的绿松石戒指,在冬日下反着冷光。
阿布鼐,带你察哈尔部三千人攻左翼。
格日勒图,你土默特部两千骑攻右翼。本台吉亲率科尔沁五千精骑,在中路策应。
然而,察哈尔部的阿布鼐勒紧缰绳,战马不安地踏碎冻土。
他望着百余步外泛着冰凌的河面,喉结滚动:南蛮火炮凶猛,去年...
那就把队伍散开!用骑射扰敌,找到破绽就往死里打!记住,多铎贝勒的八旗精锐在后面盯着!
巴达礼厉声打断对方发言,还未开打先堕自家士气,察哈尔部果真没落了。
土默特部格日勒图嗤笑,抚摸着马鞍旁悬挂的角弓:察哈尔部的勇士要是怕了,让我土默特儿郎先上。
阿布鼐猛地转头,眼中迸出怒火:你说什么?
够了!按令行事!巴达礼的催马横在两人中间,毕竟这两个蠢货真的打起来。
号角声撕裂凝滞的空气。左翼三千察哈尔骑兵分成二十余股,右翼两千土默特骑兵分成十余股,如同狼群般扑向河道。
冲在最前的轻骑,马蹄踏碎河面薄冰,冰碴飞溅如玉。
距南岸百步时,第一波箭雨腾空而起,密集的箭矢带着凄厉呼啸,落向南岸军阵。
低头!
贺如龙在丈许高的掩体后暴喝,三支流矢夺夺夺,钉在他身后的杉木旗杆上。
当先头骑兵的马腹触及河心激流时,南岸三十六处炮位同时爆出火光。
虎蹲炮喷出尺许长的焰舌,每炮二百枚三钱重铅子,仿佛铁砂暴雨扫过河面。
冲在最前的察哈尔骑兵,像是被无形巨镰扫过,人马齐刷刷倒下一片,鲜血从破碎的棉袄里喷涌而出,在冰水中洇开大团暗红。
但后续的土默特骑兵立即变换队形,每骑间距拉大到五步以上,继续策马涉水。
这些骑兵俯身贴在马颈后,手中的角弓不停,零散的箭矢持续落在南岸阵地上。
参将马渡快步登上望台,略感失望道:王上,虏骑分得太散,每波不过百骑,炮火难以覆盖。
李嗣炎手按望台栏杆,眼角扫过左翼一处,藏在掩体后的铳手队,声音冷硬:命令各营严守防段,擅自出击者斩,刘司虎的摧锋营继续待命,那是给八旗预备的。
................
“铳手——上前!”
为了令蒙古骑兵轻敌,艾能奇所部一千人,三个火铳兵横队应声,从偏厢车壕沟后踏步上前,在阵前列成一道黑色战线。
他们身着制式的黑色棉甲,枪管下的套筒刺刀闪烁寒光。
“第一列——举铳!”
命令下达,第一排士兵整齐地将燧发枪抵肩,枪口对准了正在涉水冲来的蒙古骑兵。
他们像是看见猎物般挥舞着弯刀,发出尖锐的呼哨,拼命打马越过河流。
“放!”
爆豆般的铳声猛然炸响,硝烟瞬间弥漫开来。
冲在最前的十余骑蒙古骑兵,宛若被重锤击中,连人带马翻进冰河溅起大片水花。
“第一列后退!第二列上前!”
火铳兵们严格执行着操典,第一列发射完毕后,迅速沿第二列士卒,让出的缝隙退至阵后,开始紧张的重新装填。
咬开纸壳弹药、倒火药、装弹、用通条压实……整个过程虽训练有素,但在敌人的箭矢下,每一步都伴随着死亡的风险。
一个刚完成装填的士兵正欲上前,一支来自河对岸的流矢,“噗”地射穿了他的咽喉,一声未吭地仰面倒下。
“第二列——放!”
又一次齐射,霰弹般的铅弹再次扫倒一片敌骑,但蒙古骑兵速度极快,其他位置处的散兵线已冲过河心。
“长矛手!稳住两翼!” 艾能奇再次下令。
在燧发枪方阵的侧翼,身披重甲的长矛手们,将长长的矛杆尾端顿在地上,斜指前方,构成了对抗骑兵冲击的致命屏障。
少数几十骑凶悍的蒙古骑兵凭借马速,硬生生撞入了左翼方阵。
一时间,阵型局部陷入了混乱。、
“刺!”
军官声嘶力竭地呐喊,士兵们用安装好的刺刀结成枪刺丛林,对着冲近的马匹和骑兵猛刺。
刀锋入肉的闷响、垂死的马嘶、士兵临死的惨嚎,瞬间取代了整齐的枪声。
一个蒙古骑兵被三把刺刀同时捅穿,而他落马前掷出的短斧,也劈开了一名南军铳手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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