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驶离品川港第三日,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片巍峨的黑影。
当先的“镇海”号升起信号旗,整个舰队随之,转向那片逐渐清晰的海岸线。
“天照大神啊……”年轻的松平鹤千代扶着船舷,望着远处林立的桅杆丛林,不禁失声惊呼。
但见港外水域,六艘三级盖伦战舰正组成巡逻编队,其侧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在晨光中如同猛兽的利齿。
更远处的深水锚地里,两艘三层炮甲板的一级战列舰巍然矗立,其主桅上的赤龙旗极为醒目,规模之宏大远超倭人想象。
那就是...唐人的港口?少年喃喃自语。
保科正之默然颔首,眼睛盯住港外巡弋的战舰,使团成员堀田正俊突然指向一处:那些转动的巨轮是什么,真是令人惊叹的技艺...
只见岸边二十余座六丈高的水轮,在激流中缓缓转动,带动着连动杆,将动力输往远处的工坊。
沉闷的锻锤声有节奏地传来,仿佛甲板都能感到微微震动,空气中飘来煤炭独特的气味,与海风咸腥混杂在一起。
港内景象更令人目眩:左侧泊区整齐停靠着数十艘西式商船,其中三艘悬挂荷兰旗帜,东印度的商船正在卸货、
右侧则是唐国特有的福船队,两千料的货船桅杆如林。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艘唐式盖伦商船,它们兼具西式船体的坚固,福船的宽敞货舱。
快看那艘船!松平鹤千代指着,正在出港的一艘奇特帆船,它有着盖伦船的流线型船身,却配着唐式硬帆,船首像是一条腾空的雄鹰。
码头上,头戴范阳帽的税吏,正查验一队阿拉伯商人的货物,通译流利地切换着三种语言。
工人们操作着精巧的滑轮组,将景德镇的瓷器稳稳吊进,一艘西班牙大帆船的货舱。
保科正之与堀田正俊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里不仅是军港,同样是一个汇聚四方商贾的巨埠。
而且唐人有能力将西夷战舰,与传统福船完美结合,连码头上巡逻的士兵都不输于正兵,大唐的强大程度令倭使们暗自心惊。
转乘内河漕船溯江而上,七日后抵达金陵外港,漕船甫一靠岸,倭使们再次被码头的景象震慑。
“这些唐商…竟用四轮货车?”保科正之望着码头上,成排的货运马车低语。
但见每辆车均配有精铁轴承、硬木包铁车轮,由两匹河西骏马牵引,载货量远超倭国牛车十倍。
不比在通商港口,就连这里也有头戴红缨范阳帽的税吏,手持算盘,对着货册快速核验,这不禁让他们想到,现在的大唐税务一定非常严格。
............
三日后,使团被传召至礼部演礼。
穿过重重仪门,但见庭院中矗立着浑天仪、地平经纬仪等巨型仪器,廊下陈列着《坤舆万国全图》,将倭国绘作东海数点孤岛。
在鸿胪寺官员刻板的指导下,保科正之等人,经历了三天繁琐的礼仪学习。
从如何趋步、跪拜的幅度,到呈递国书的姿势,和觐见时眼睛应看的方位,皇帝的御座台阶,绝不可直视天颜,每一个细节都被严格要求。
稍有差错,鸿胪寺卿李岩虽不言不语,但其身旁的赞礼官严厉的斥责,便已让倭使们汗流浃背。
第四日,黎明之前。
保科正之、堀田正俊及作为实质人质的松平鹤千代,身着按制缝制的觐见礼服,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肃立于承天门外。
晨雾中,巍峨的宫城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钟鼓齐鸣,宫门次第而开。
文武百官按品级鱼贯而入,秩序井然,唯有靴子踏在白玉石阶上的轻响,保科正之偷眼望去,只见官员们气度沉凝,与日本朝堂上的喧哗截然不同。
太极殿内,庄严肃穆。
“宣——日本国使臣保科正之等,入殿觐见!”赞礼官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三人依礼趋步入内,跪拜山呼。
保科正之高举降表国书,由宦官转呈至御前。
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李嗣炎的声音透过珠帘传,在大殿内回荡:“尔国酋长,既知悔罪,遣使来朝,朕心甚慰。然兵戈之衅,不可轻启。
战败之责亦需承担,具体条款,内阁与诸部寺卿官,会同尔等详议,望尔等谨守臣节,勿负天恩。”
皇帝的话语简洁,似乎对日本之事并无太多兴趣,更像是在处理一件例行公务。
现在李嗣炎的心思全在 “台湾岛收回事宜”, 与 “李定国远征阮氏王朝的军报” 上,对日本这等资源有限地方,兴趣缺缺。
...............
文华殿偏殿·
檀香在殿内袅袅盘旋,保科正之跪坐在锦墩上,只觉得背后已被冷汗浸透,他面前大唐的巨擘们分列左右,如同审视俎上鱼肉。
户部尚兼次辅庞雨并未看保科一行,而是用手戳在铺开的日本地图上,正好按在佐渡岛和石见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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