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连忙将那本早已准备好的账册,高高举过头顶。
一名小太监上前接过,呈给庞监。
庞监随意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粮草、铁器流向辽东的数目,还有与建州方面的通信记录,做得天衣无缝。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仅凭一本账册,恐难定论。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呢?”
“公公说的是。”朱至澍点头称是,随即话锋一转,“所以,侄儿已经将查抄的逆产,尽数投入了另一件大事。”
“何事?”
朱至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激昂与忠勇:“回禀公公!奢崇明在重庆竖起反旗,蛊惑百姓,其心可诛!至澍身为大明宗室,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故而,查抄逆产所得,并献出我蜀王府百年积蓄,在成都募兵!扩军!练新军!”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衙门外。
不知何时,一队队新招募的靖武军士兵,已经列队完毕。
他们或许衣甲不全,或许面带菜色,但那数千人汇集在一起,手持长枪,沉默肃立,自有一股冲天的气势。
“至澍用逆贼的钱,练忠于皇上的兵!去剿灭另一伙反贼!此举,只为我大明江山永固,为皇兄分忧!”
朱至澍的声音,响彻广场。
那些围观的百姓,听闻此言,无不热血沸腾,振臂高呼:
“为大明效死!”
“殿下千岁!”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
庞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被将死了。
他本想以贪墨查抄家产为由,拿捏朱至澍,顺便将这笔泼天财富收入囊中。
可现在,钱呢?
钱变成了兵!变成了民心!
他敢说这兵练得不对吗?他敢说为国平叛有错吗?他敢当着这数千士兵和万千百姓的面,去收缴军饷吗?
他要是敢,恐怕今天就走不出这成都府!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少年竖子!
庞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一脸忠勇的少年,第一次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殿下……忠勇可嘉。”
他知道,在银子和罪名上,自己已经讨不到任何便宜了。
他缓缓地,重新拿出了那卷圣旨,脸上的表情变得阴冷而残酷。
小子,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咱家,还有这最后一道杀手锏!
“蜀王世子朱至澍,接旨。”
庞监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凌,一字一顿,在喧闹的广场上清晰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西南匪乱,惊扰圣心。朕闻蜀王世子至澍,年少聪慧,勇毅过人,堪为宗室表率。然蜀地军务繁杂,非少年可堪其重。兹命尔即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即日启程,返回京师,入国子监读书,以养望、安圣心。”
“另,四川平叛一应事宜,着总督川贵军务、平寇大将军杨鹤,全权总领。钦此!”
轰!!!
圣旨念完,李源、张问等人,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地。
周若薇站在内堂门口,那张绝美的脸,刹那间血色尽褪。
调虎离山!
这是最狠毒,最无解的阳谋!
让你离开四川,你的新军,你的均田,你的一切根基,都将瞬间化为乌有!而新来的平寇大将军,会像摘桃子一样,轻易接收你所有的成果,再把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庞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残忍的微笑。
“世子殿下,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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