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维斯瓦河的我们,并未获得片刻喘息。波兰的心脏——华沙,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所有德意志军队向它收缩、合围。我们师的任务,便是从东南方向,撕开华沙外围的防线,为最终的总攻创造条件。这里的抵抗,与之前遭遇的溃败之敌截然不同,充满了困兽犹斗的绝望与首都卫戍部队特有的顽强。
我们连队推进至华沙东南郊一片名为“普拉加”的工业区与工人住宅区混杂地带。这里不再是开阔的田野,而是遍布着红砖厂房、仓库、两层楼的住宅、纵横交错的街道以及由铁丝网和沙袋构筑的街垒。每一扇窗户都可能藏着狙击手,每一个街角都可能埋伏着反坦克炮,每一堆瓦砾后都可能冲出抱着炸药包的敢死队。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泥土和硝烟,而是更浓烈的燃烧物的焦臭、废墟的尘埃和一种城市战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艾玛Ⅱ”在狭窄的街道上谨慎地前行,履带碾压过破碎的砖石和散落的玻璃,发出刺耳的噪音。威廉将车速放得很慢,车身尽可能地贴着建筑物的墙壁,利用阴影和残垣断壁提供些许掩护。我和奥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望远镜和潜望镜如同探照灯般,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威胁点。
“注意右侧三楼窗口!” 我猛地喊道,似乎瞥见了一丝反光。
奥托的炮塔立刻转动,机枪子弹随即扫了过去,打得那扇窗户木屑纷飞,玻璃碴子像雨点般落下。无法确认是否有敌人,但这便是城市战的常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们像盲人一样,在这座钢铁混凝土的迷宫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无线电里不断传来其他车组的报告:某某坦克被来自地下室的攻击摧毁,某某街道发现雷区,某某区域遭遇顽强步兵阻击……
我们的任务是配合掷弹兵,清理一条通往核心区域的街道。掷弹兵们以半履带车为依托,或是弯腰跟在坦克后面,小心翼翼地逐屋清剿,不时传来激烈的冲锋枪交火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就在我们刚刚清理完一个十字路口,准备转向一条更宽阔的、似乎通往某个工厂区的林荫道时,危机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威廉依照我的指示,操控“艾玛Ⅱ”缓缓驶入林荫道。道路两旁是高大的、部分已秃的树木和相对整齐的楼房,视野似乎比之前的小巷要开阔一些。然而,这种开阔,往往是陷阱。
就在“艾玛Ⅱ”的车身完全暴露在街道中央的瞬间,从我们左前方大约一百五十米处,一栋看似废弃的仓库二楼的一个破洞里,猛地喷出了一股短促而炽烈的炮口焰!那光芒在相对昏暗的街道环境下,显得异常刺眼!
是反坦克炮!隐藏得极好!
“左前方!反坦克炮!” 我的嘶吼声与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同时响起!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看到那枚致命的炮弹,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旋转着,向我们飞来!它的目标,赫然是“艾玛Ⅱ”相对薄弱的炮塔侧面!
“威廉!急退!” 我绝望地喊道,明知这可能已经来不及。
威廉的反应堪称神速,几乎在我喊出声的同时,他已经猛地拉动操纵杆并踩下倒车踏板!“艾玛Ⅱ”发出一声刺耳的履带摩擦声,车身剧烈地向后一顿!
但这电光火石间的规避,仅仅让炮塔避开了最致命的垂直命中角度。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巨锤敲击破锣般的巨响,猛地在我们左侧炸开!整个“艾玛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横向震动起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头猛地撞在指挥塔的内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炮弹没有直接穿透,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凿在“艾玛Ⅱ”炮塔和车身的连接处下方,撕开了一个狰狞的裂口,然后发生了跳弹爆炸!
剧烈的爆炸和纷飞的破片,大部分被装甲弹开,但一部分致命的金属射流和碎片,如同死神的獠牙,从那个破口以及观测设备的缝隙中,瞬间灌入了炮塔内部!
我听到奥托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奥托!” 我顾不得头晕目眩,猛地扭过头,看向炮塔。
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几乎凝固。炮塔内弥漫着硝烟和一种……烤焦血肉的可怕气味。奥托瘫倒在炮手座位上,他的左肩和脖颈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正汩汩地涌出,浸透了他焦黑的作战服。他脸上那标志性的、带着雀斑的年轻面孔,此刻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他那原本灵巧地操控着炮闩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奥托!!” 我再次嘶吼,声音带着哭腔。
威廉也听到了动静,他无法回头,只能焦急地大喊:“后面怎么了?!奥托?!”
“奥托中弹了!重伤!”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报告,同时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车长位置爬过去帮他,但狭窄的空间和剧烈的颠簸(威廉正在疯狂倒车规避可能的第二发炮弹)让我难以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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