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炮塔还能转吗?瞄准最左边那辆,它移动慢了!”
“可以!但有点卡滞!” 埃里希努力操作着,炮口艰难地指向目标。我们的停车点并不理想,车身在松软的背阴面沙地上仍有轻微下陷和晃动。
“高爆弹!打它前面,扬起沙尘遮住它!”
“装填高爆弹!” 约阿希姆回应。
“开火!”
我们的炮口再次怒吼,炮弹飞向目标前方,炸起一团混合着沙砾的烟云,暂时干扰了那辆十字军的视线和行动。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无线电里传来连部的命令和其他车组的呼叫声,显然他们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整个巡逻队形被打乱。我们必须协同反击,或者至少稳住阵脚。
“威廉,能不能绕到侧面?这个沙丘够大,我们从左边绕过去,攻击他们的侧翼!” 我迅速观察地形,沙丘的弧度或许能提供掩护。
“我试试!沙太软了,小心点!” 威廉再次推动操纵杆,“莱茵女儿”发出低吼,开始沿着沙丘基部横向机动。每一次转向,履带都深深陷入沙中,发动机负荷沉重。
我们像在刀尖上跳舞,利用沙丘的曲线躲避直射火力,同时努力寻找攻击机会。敌人显然也是老手,并不固守原位,也在不断移动,利用沙丘间复杂的地形和我们周旋。战斗变成了在金色波浪间的捉迷藏,每一次短暂的暴露都可能换来致命的炮击。
终于,在一次快速的迂回后,我们获得了侧击角度。一辆十字军坦克刚刚从一个沙窝里驶出,侧面完全暴露在我们大约四百米的距离上。
“穿甲弹!瞄准车体!”
“瞄准完毕!”
“开火!”
这一次,我们的炮弹精准地命中了那辆十字军的侧装甲。较薄的侧装甲被75毫米穿甲弹轻易撕裂,炮弹钻入车内。那辆坦克猛地一震,停了下来,随即从舱盖和观察缝里冒出浓烟,再无动静。
“命中!目标丧失战斗力!” 埃里希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颤抖。
但我们没有时间庆祝。另一辆十字军立刻从附近的沙丘后向我们开火,炮弹击中了我们旁边的沙地,炸起的沙石劈头盖脸砸在坦克上。威廉立刻操纵坦克后退,再次躲入沙丘的阴影。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混乱而激烈的近距离缠斗。沙丘限制了视野,也限制了机动的空间。双方坦克像在迷宫中搏斗的钢铁巨兽,时隐时现,抓住一切机会向对方射出致命的炮弹。我们又被击中两次,一次在履带上方,造成了几块履带板轻微变形;另一次在炮盾边缘,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和灼痕,但幸运的是都未被击穿。我们也再次击伤了一辆十字军,打坏了它的履带。
直到连队其他坦克从侧翼包抄过来,用火力压制了剩余的英军坦克,敌人才开始利用速度优势,释放烟雾,迅速脱离接触,消失在茫茫沙丘之后。
战斗突然开始,又骤然停止。只剩下我们几辆布满伤痕、冒着青烟的坦克,停在遍布弹坑和履带印的沙地上。热浪重新包裹上来,带着浓重的硝烟和金属灼烧的气味。
我打开舱盖,热空气和硝烟涌入口鼻。耳朵里还在鸣响,手脚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微微发抖。环顾四周,一片狼藉。一辆三号坦克被击中正面,瘫痪在原地,成员正在撤离。另一辆四号的炮塔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坑。而我们,“莱茵女儿”驾驶舱正面的凹痕、炮塔侧的裂缝、履带上的伤痕,无不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威廉摘下帽子,额角有一块被崩飞的碎片划出的血痕,已经凝结。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沙土味的浊气,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冰冷的明悟。
“现在我知道了,”他哑着嗓子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盖过,“在东线,我们挖战壕,修工事,知道敌人在防线那边。在这里……”他望向前方那看似平静、却刚刚吞噬了钢铁和生命的沙丘之海,“敌人就在沙子里。他们不守战线,他们……就是沙漠本身的一部分。”
我默然。他说得对。这不是阵地战,这是猎杀与被猎杀。沙丘不再是单纯的地形,它们是巨大的、移动的、可供隐藏和设伏的死亡陷阱。十字军坦克从阴影中跃出的那一幕,深深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首次沙漠遭遇战,不是光荣的对决,而是一次残酷的伏击教学。沙漠用它特有的、无声而致命的方式,给我们这些新来者,上了关于“机动战”真实含义的第一课:在这里,看见敌人时,往往已经太晚了。生存的关键,或许在于永远假设,每一座沙丘的阴影里,都藏着一门蓄势待发的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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