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们奉命支援一次对某处顽固支撑点的进攻。地面覆盖着新落的、近膝深的积雪。“莱茵女儿”咆哮着,艰难地在雪原上跋涉,履带卷起漫天雪沫,能见度极差。突然,车身猛地向右下方一沉!
“冰裂了!”威廉惊呼,猛踩刹车。但已经晚了。右侧履带压破了冰封的河沟边缘(在积雪掩盖下根本无法分辨),整个右前方悬空,车身以一个危险的角度倾斜,履带在冰水混合物中空转打滑,无法提供足够的推力将坦克拉回实地。
我们被困住了,在开阔的雪地上,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试图倒车或前进都只会让情况更糟。工兵不得不在苏军冷枪的骚扰下,冒险上前,用撬棍、木板和更多的苦难,才一点点将“莱茵女儿”的右履带挪回坚硬地面。整个过程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所有人都暴露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和潜在的狙击火力下,体力与热量被飞速抽干。
当坦克终于脱困,进攻的最佳时机早已错过。我们只能带着一身冰碴、几乎冻僵的肢体和所剩无几的燃料,悻悻然返回出发阵地。
“机动性……”威廉坐在冰冷的驾驶椅上,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在暮色中泛着蓝光的雪原,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在面前,“现在就是个笑话。这铁棺材快冻成实心的了。”
埃里希搓着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试图让它们恢复一点灵活性,以便进行最基本的维护。约阿希姆默默地清理着炮膛内可能结冻的残留湿气。迪特马尔裹着所有能裹的东西,蜷缩在无线电员位置,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我望着凝结了一层厚霜的观察缝外,那片被冰雪覆盖、却依旧燃烧着战火的大地。我们曾以为沙漠是极限,后来以为斯大林格勒的外围防御是考验。现在,寒冬露出了它最狰狞的面目,它平等地削弱着交战双方,却又似乎对我们这些远离本土、补给不畅的入侵者,施加了更重的砝码。
坦克的机动性在下降,人的机动性也在下降。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缓、笨重、充满痛苦。战争并未因寒冷而停歇,它只是换上了一副更冰冷、更僵硬、更折磨人的面孔。我们驾驶着几乎要被冻住的“莱茵女儿”,在这片银白色的死亡地毯上,进行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缓慢、更加绝望的蠕动。而斯大林格勒,那座伏尔加河畔的城市,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如同一个巨大的、冒着森然寒气的钢铁墓穴,正在前方等待着我们。寒冬再临,它不仅冻结了大地,也正在一点点冻结我们这支远征军最后的生机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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