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罪当诛!当诛啊——!”话音未落,周身气机骤然溃散,庞大的身躯轰然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此为后世所传“文字狱”之始——帝王口含天宪,笔落虚空,一字定生死,法则之下,血肉之躯,不过尘埃。
……
四月,北州李氏,献降表至帝京。
降表之上,李方膺之子李玄衣言辞谦卑至尘埃,自书“李氏阖族,愿为陛下犬马,永世驱驰”。
南宫瀚海于金銮殿上,展开【天书】第二页——「众生卷」。提笔蘸朱砂,于空白处落下一字:
「犬」。
字成,朱砂之光流转!
嗤啦——!
一道由无数暗红色、仿佛由熔岩凝结而成的篆文锁链,自虚空中骤然垂落!锁链顶端,赫然是一个狰狞咆哮的犬首铁箍!铁箍精准无比地套上殿下李玄衣的脖颈,猛地收紧!锁链另一端则深深没入金銮殿坚硬的玉石地面。
“呃!”李玄衣猝不及防,被巨力拖拽着,身不由己地“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帝座丹陛之下!屈辱的“犬马”姿态,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暴露无遗。
那锁链沉重冰寒,其上每一个流动的篆文都如同烧红的烙铁,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轻微的挣扎,都狠狠灼烧着他的皮肉与灵魂!
剧痛深入骨髓,令他浑身颤抖,冷汗如浆,终其一生,再不敢在帝前昂首。
自此,“文字为枷”正式载入《神川律典》。凡有谋逆之心者,帝王只需书其罪状,罪成字现,枷锁自生,千里追魂,无有遁形。
……
六月,西域边陲,黄沙漫天。
十万沙盗如同移动的沙漠风暴,卷起蔽日烟尘,马蹄踏地之声如闷雷滚动,直扑瀚海关。帝未遣一将,未设一伏,仅乘一架玄色帝辇。辇前青玉案上,【天书】第三页空悬。
沙盗狂潮近在咫尺,狰狞的面孔、弯刀的寒光清晰可见,卷起的沙砾已拍打在帝辇之上。南宫瀚海稳坐辇中,执笔蘸取案前金盂中清澈的泉水。笔锋落于第三页空白,写下:
「沙」。
一字既出,天地色变!
呜——嗷——!!!
一股前所未有的、裹挟着亿万吨黄沙的灭世狂风,毫无征兆地自沙盗军阵后方倒卷而起!狂风中的每一粒沙砾,皆被赋予了无坚不摧的锋锐意志,化作亿万柄淬毒的微缩利刃!利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叹息,铺天盖地反扑向沙盗大军!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体的闷响连成一片绝望的交响!血雾在狂沙中爆开,瞬间又被沙尘覆盖!沙盗们惊恐的惨叫被风沙吞没,他们如同陷入癫狂,不受控制地挥起手中弯刀,不是砍向敌人,而是绝望地割向自己的咽喉、胸膛!
仿佛唯有自戮,才能摆脱那亿万沙刃穿心蚀骨的痛苦!
一刻钟。
仅仅一刻钟。
遮天蔽日的沙暴缓缓平息。瀚海关前,唯余一片被鲜血浸透、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的广袤沙原。十万沙盗,连同他们的坐骑、弯刀,尽数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风过沙平,一切痕迹迅速被流动的黄沙掩埋,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帝收笔,【天书】第三页的边缘,悄然多了一抹难以拭去的、干涸的赭色暗痕,如同古老羊皮卷上凝固的旧血。
……
七月,帝返京。
金銮殿上,群臣屏息,空气凝滞如铅。
南宫瀚海高踞帝座,【天书】悬于御案之上,散发着无形的威压。他展开一份以玄鸟图腾为封的玉册,声音不高,却如同法则的钟鸣,响彻殿宇每一个角落:
“朕今颁《文字律》,昭告天下:
“自今而后,凡天下刀兵之属,皆封入库,永绝私斗。唯朕执天书之笔,可行生杀予夺之权!
“凡臣民,有忠勇卫国、功勋卓着者,朕亲书‘勋’字,字化金符,烙印其身,可抵死罪一次,保其性命;
“凡心怀叵测、图谋不轨者,朕书‘逆’字,无论天涯海角,字化枷锁,破空而至,缚其魂魄,永世难逃;
“凡山河崩摧、水道壅塞、地脉欲改者,朕书‘敕’字,字化龙纹,沟通地脉,移山填海,江河改道,皆由朕心!”
字字如锤,敲打在群臣心头。
“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之声震耳欲聋,却无人敢抬头直视御案上那卷散发着青金微光的竹简,更无人敢窥探帝王冕旒下那双蕴藏着无尽文字星河的金色眼瞳。
帝伸指,指尖轻叩【天书】简背。
叮——
一声清越悠扬、如同玉石相击的脆响,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回荡在空旷肃穆的金銮殿中,余音袅袅,久久不息。
“昔日,朕以【未雨】守国门,以血肉镇山河。”少年帝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时光的力量,“今时,朕以字为锋,以文为甲,以天书镇乾坤。”
他目光扫过殿下俯首的群臣,如同扫过即将被书写的空白页:
“剑折,尚可熔铁重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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