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长编·永夜纪元总论】
帝讳冥羽,生于安乐西州荒村,崩于永夜五百年冬至,寿五百。
其生也,血火为襁褓;其殁也,暗月作棺椁。五百年间,以铁腕镇寰宇,以暗潮哺苍生,以己身为炬,焚尽长夜,终启黎明。
史官合《永夜九卷》之浩繁、《归心炉铭》之灼秘、《暗月纪年》之幽邃,并采三州万民口传心授之遗韵,淬其精魄,熔铸此篇。字字皆浸帝血,页页隐闻潮声。
——太史阁·永夜分卷史官“无名”绝笔
荒村血淬
西州狼牙山,终年风雪如刀,削骨剜心。
此地乃天地戾气所钟,连飞鸟掠过都要坠亡三成。
十四岁的董冥羽,裹着浸透血冰的破絮,赤足深陷及膝雪泥。那双脚早已不成形状,冻疮溃烂见骨,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却又被刺骨的严寒麻痹了半截。
他怀中紧抱半截断刀。这刀原是父亲打猎用的佩刀,刃口崩裂如狼牙,木柄被血污浸得发黑,唯独那个以拙劣刀法刻入髓质的“冥”字,被他的冷汗与体温浸得发亮,仿佛有生命般在黑暗中搏动。
三日前,匪帮“血狼团”洗劫了村子,父母被乱刀分尸,姐姐被掳走时凄厉的呼喊至今撕扯着他的耳膜。
“独眼狼”的狞笑与铁蹄声如附骨之疽。
那匪首瞎了的右眼窝里嵌着颗黑曜石,在雪光反射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
他们像戏弄垂死猎物的狼群,不紧不慢地追赶,享受着少年濒死挣扎的惨状。
三日亡命,七壑绝途。
指甲抠冰岩翻卷脱落,指骨森然如鬼爪;
吞咽混血冻雪,喉管撕裂如吞刃;
双足与尖石冻粘,每一步抬起,都伴随皮肉撕裂的轻微“嗤啦”声,在雪地留下一个个由暗红冰晶和碎肉凝结的“血冰莲”足迹。
有几次他滚落山崖,被枯树拦腰截住,肋骨断裂的刺痛反而让他保持清醒。
至永夜滩,油尽灯枯。这片黑沙滩传说通往冥府,墨色砂砾贪婪吮吸鲜血,远方潮啸如万鬼哭嚎。
意识沉沦前,一缕琴音如地心搏动,穿透死亡喧嚣——那不是人间乐音,更像是星辰运转的韵律,深海沟壑的低吟。
突然风雪逆卷,冰阶天降。
一位银袍帝王垂眸而立,衣袂翻飞间有星河明灭。他面容年轻得诡异,眼神却沧桑如万古冰层:
“求生耶?求死耶?”
少年染血的脸庞自墨沙中抬起,牙关咬碎,字字泣血:
“求生……更求匪颅筑京观!祭我爹娘阿姊!”
每一个字都带着内脏碎渣喷出。
帝指落眉心。
那不是温暖的抚慰,是地心熔岩般的霸道暖流轰然贯入,撕裂冻僵的血管,重塑僵死的肌肉。
万顷海潮之力,强灌入蝼蚁之躯。
少年浑身毛孔飙射血雾,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剧痛中,他看见追杀他的匪徒瞬间化作冰雕,又被潮水碾为齑粉。
新生代价,是永世不灭的恨火与宏愿烙入魂魄。
铜雀熔骨
帝京深宫,太子旧殿实为华丽坟墓,葬着五百年孤寂。
雕梁画栋间暗藏噬魂阵法,白玉地砖下流淌着熔岩般的能量。这里成为董冥羽新的囚笼与熔炉。
千机台顶,雷刑刻髓:
万霆太师梁雷法,这位以人体嫁接雷匣的怪人,五指箕张时关节爆出电火花。
掌心雷匣全开!
水桶粗细的青紫电蟒撕裂雨夜,精准贯入少年天灵!
皮肉瞬间焦黑绽裂,血雾蒸腾如红莲绽放,骨骼呻吟如即将崩塌的殿宇。
七日煎熬,焦黑死肉在雷火下剥落,露出下方森森白骨——竟呈半透明琉璃质,内蕴青紫雷纹如活物般蔓延。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时,少年猛然张口吞噬电光,一缕温顺雷蛟自指骨跃出,盘绕腕间吐信。
帝的声音穿透雷暴:
“雷,已刻汝骨,融汝魂。
此后尔呼吸引雷霆,睁闭皆电光。”
霜雪亭中,潮龙噬脉:
无弦的【潮歌】灵琴横陈冰案,琴身是用陨落龙族的椎骨打磨而成。
帝并指点其心口,浩瀚意志轰入神魂:“潮,非止水流,乃众生心海之波澜,社稷兴衰之气运!
一念潮生,哺育苍生;一念潮灭,倾覆国祚!”
十指虚悬琴上,宫弦轻颤,地泉喷涌冻结成璀璨冰雕;徵弦横扫,假山崩解化百丈狰狞水龙卷;羽弦归寂,龙卷坍收缩为寸许幽蓝潮龙,哀鸣着没入琴腹。每次抚琴,都像在撕扯自己的三魂七魄。
铜雀台巅,心火焚情:
豆大烛火摇曳于青铜小炉。此炉名“七情锁心”,心念妄动一丝,则焚魂烈焰腾起三丈,舔舐梁柱却丝毫不融亭外积雪。
幻象如潮:
匪首弯刀劈碎父亲头颅、冻毙女童青紫的小手、碾碎诉状的官靴上金线蟠龙纹……恨火灼烧神魂。
唯死死钉住那点最初烛光——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怀里的半块饴糖的甜味,任凭烈焰焚心,熬炼出一颗冷硬如万载玄冰的不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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