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阁长编·晓酷纪·卷六·分灯】
晓酷元年,雨水。
空白月如一枚新磨的无瑕玉璧,悬于南境天心。
清辉并非洒落,而是如承露盘中积聚的水银,缓缓满溢,无声倾泻,将归墟碑前那片广袤荒原浸染得通明如昼,纤毫毕现,却又奇异地不刺目,只觉天地间充盈着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明亮。
连续九夜,少年帝独自立于斑驳的归墟碑前。
身后无仪仗旌旗,无百官扈从,唯有那枚已化为传国玉玺的日月圈悬浮于他头顶三尺之处,静静旋转,投下一道不断流转、半是赤金半是冰蓝的圆影。
光影边缘清晰如刻,内部却似有星河流转,梦影沉浮。
影落之地,荒草自行伏倒,泥土变得坚实如玉石,形成一座天然的平台——
这便是“政司台”,未来王朝政令所出的雏形。
他开口,声音并不高昂,却似远方的春雷滚过云层,低沉而充满力量,更奇异的是,这声音仿佛并非经由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从每一株眠灯草的呼吸中,从每一缕流动的梦雾中生出,清晰地响在每一个有心聆听者的感知里:
“朕以日月为印,以缺夜为节;”
“今日分灯向北,开‘中北川’,”
“命李佳树守之,统百胜北州、中州北部,”
“以梦载政,以缺安民。”
【封帅·中北川总都督】
晓酷帝话音方落,政司台尽头,一人应声出列。
其步履沉稳,踏在光洁如镜、泛着玉石温润光泽的政司台面上,每一步都激起清越悠长的回响,仿佛踩在历史的琴弦之上。
此人年约四十二,身形挺拔如雪岭深处历经风霜而不倒的青松,纵使身处这被温和月华笼罩的殿堂,周身也自然散发着一股难以融化的、源自北境极寒之地的凛冽寒意。
他面容清俊,堪称冠玉之姿,眉宇间却凝结着一层经年不化的冰霜,那是百战余生,于无数尸山血海中反复磨砺出的冷冽与决绝,目光扫过,似能冻结空气。
腰间所悬兵刃,形制奇特,名为“雪火链枪”,号“百胜”。
枪尖并非凡铁,隐约流动着赤金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火焰纹路,灼热逼人;
而连接枪尖的银白锁链以及那蓬松舞动的枪缨,却如极地万载寒冰抽出的冰丝,散发着森森寒气。
冰与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此枪之上竟达成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和谐共存,仿佛暗示着主人驾驭极端力量的非凡能力。
晓酷帝抬手,无需言语,头顶悬浮的日月圈便生出感应。
那冰蓝月轮的部分光华微微波动,如同水滴脱离水面,分离出一弯清辉凝实、形态完美的月牙虚影。
虚影缓缓飘落,精准地落于李佳树早已摊开、布满老茧却稳定的掌心。
那虚影初触之时,冰寒刺骨,仿佛握住了一块北溟玄冰;
旋即转为温润,似美玉生暖;
最终在他掌心固化,凝为一枚形如新月的虎符。
虎符通体剔透,内中一点纯白的、源自空白月的碎片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握之,触感奇异,宛如捧着一掬阳光下发亮、即将融化的初雪,冰冷与生机并存。
符背之上,“总都督”三个古篆并非人工雕琢,而是由无数细密如发的青紫色雷霆纹路自然交织、碰撞而成,指尖轻轻抚过,能清晰感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电流酥麻感,更有几缕难以察觉的、源自万民梦境的雾丝萦绕不去,象征着兵权与梦境法则的连接。
帝言随之响起,平静却带着划定山河的绝对权威,为其界定疆域:
“自东起,波涛浩荡、水运繁盛的绛霄江;”
“西至,沉寂无声、曾镇守永夜前沿的无影堤;”
“北接,苍茫辽阔、蕴藏无数古老秘密的旧北漠;”
“南衔,象征王权、气运所钟的帝都北郭。”
“此四至之内,广袤山川、河流、平原、要塞,合称——‘中北川’。”
“此域,交予你手。”
李佳树闻令,毫不犹豫,右膝轰然跪地,身上那件铭刻着无数战痕的甲胄发出沉重而坚实的摩擦声。
他深深俯首,并非朝向帝座,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额头紧紧贴上了掌中那枚刚刚成型、仍带着凛冽与生机的“新月虎符”之上。
刹那间,异象陡生!
他光洁的额间肌肤之下,一道淡金色、蕴含着磅礴雷霆之力的纹路骤然亮起,如最精湛的匠人以灵魂为基进行的烙印,光芒深入魂魄!
那纹路的形状,正是一枚微缩的、边缘带着一道细微却清晰缺口的月轮——
与那高悬的空白月,与这虎符的本源,同出一辙!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电,穿透殿内的光晕,直视前方。
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带着不容置疑的金石之音,响彻政司台:
“中北川在,缺夜不裂;”
“百胜在,空白不灭。”
誓言既出,虎符内那点空白月碎片搏动得更为有力,与他额间的缺月雷纹产生玄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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