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宴的喧嚣与暖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并未随着宾客的散去而立刻平息。次日清晨,姜芷在熟悉的灶火气息中醒来,身体虽残留着昨日劳作的疲乏,心头却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堂屋和院子已被赵重山趁着天亮前收拾过,虽不复昨日宴席前的齐整,但至少杯盘狼藉已不见踪影,只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酒菜混合气息,证明着昨日的热闹。她挽起袖子,正准备生火熬粥,却见赵重山从屋外进来,手里提着个小小的粗陶罐。
“街口老张家的豆浆,还热着。”他将陶罐放在桌上,声音依旧平淡,眼神却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早饭,将就一下。”
姜芷微怔,心头滑过一丝暖流。这汉子,看似粗枝大叶,竟也有这般细心的时候。她弯起唇角,温声道:“多谢。这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她打开罐口,浓郁的豆香扑鼻而来,果然是新鲜磨煮的。
两人就着温热的豆浆,吃了些昨日剩下的馒头。饭间无言,却不再有最初的尴尬与疏离,反而流淌着一种经过昨日“共患难”(筹备宴席)后自然形成的默契与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刚过巳时,院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并非昨日兄弟们那般豪爽的拍打,而是带着几分克制的轻叩。
姜芷正在灶房清洗昨日宴客的碗碟,闻声擦了擦手,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体面、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个提着礼盒的小丫鬟。妇人面容和善,衣着料子虽非顶好,却浆洗得十分干净,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请问,是赵镖头家吗?”妇人含笑问道,语气客气。
“正是,您是?”姜芷有些疑惑,她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位妇人。
“冒昧打扰了。我是隔壁街柳府的钱嬷嬷,昨日我家管家在您这儿订的几样小菜,夫人和小姐都极是喜欢,尤其是那桂花山药糕,小姐赞不绝口。”钱嬷嬷笑着说明来意,“昨日府上宴客,香味飘得老远,我们夫人听闻是赵娘子您的手艺,便命我今日特来拜访,一是再次致谢,二来,也是想问问,娘子可接外头的宴席?”
姜芷心中一动,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将钱嬷嬷主仆请进堂屋坐下,又去沏了杯粗茶。“嬷嬷过奖了,不过是些家常小菜,能入夫人和小姐的眼,是我的荣幸。不知府上是想办什么样的宴席?”
钱嬷嬷接过茶,并未立刻饮用,而是细细打量了一下这间虽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堂屋,以及眼前这位虽布衣荆钗却落落大方、言谈清晰的年轻娘子,心中暗暗点头。她笑道:“是我们夫人下月初要办一场小型的赏花会,邀请几位相熟的夫人小姐过府一聚。夫人想着,酒楼里的菜式虽精致,却难免千篇一律,不如寻个手艺好的厨娘,做些精致特别的家常点心和小菜,更显亲切心意。昨日尝了娘子的手艺,夫人便觉得再合适不过。”
姜芷听明白了,这是柳夫人看中了她的手艺,想请她去府上操办一场私宴的点心部分。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能做好,不仅能在镇上的富贵圈子里打开名声,酬劳也定然比零散售卖丰厚得多。
她略一思忖,并未立刻答应,而是谨慎地问道:“承蒙柳夫人抬爱。只是不知夫人对宴席的菜式可有什么具体要求?大约需要准备多少人的份量?赏花会又在何时?”
钱嬷嬷见她问得细致,不卑不亢,心中更是满意,便详细说道:“赏花会定在下月初五,巳时开始,预计有六七位女眷。夫人希望以精巧的点心和清爽的小菜为主,约莫需要四五样点心,三四样小菜,分量不必过大,但要做得精致好看。菜式嘛……夫人说,可由娘子您斟酌着拟定几样,她过目后再定。酬劳方面,娘子放心,定不会让您吃亏。”
条件可谓十分优厚,也给予了相当大的自主权。姜芷心下已有决断,她展颜一笑,态度恭谨而自信:“既蒙夫人信任,我便试一试。可否容我两日时间,仔细斟酌几样适合春季赏花时品尝的菜式点心,写成单子,再请嬷嬷转呈夫人定夺?”
“如此甚好!”钱嬷嬷见姜芷应承得爽快又稳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示意小丫鬟将礼盒奉上,“这是一点心意,是我们夫人赏的,娘子切勿推辞。那便说定了,后日此时,我再来叨扰。”
送走钱嬷嬷,姜芷打开礼盒,里面是两匹颜色雅致的细棉布和一包上好的白糖,价值不菲,足见柳府的诚意。她抚摸着光滑的布匹,心中既有机遇降临的欣喜,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柳府的宴席,与昨日招待镖局兄弟全然不同,面对的是一群品味挑剔的官家女眷,丝毫马虎不得。
赵重山午间从镖局回来,姜芷便将此事告诉了他。他听完,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你能应付。”便再无多话,但眼神里却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仿佛认定她必然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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