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出去的第二天,姜芷醒得格外早。
天际才刚泛起鱼肚白,她便已了无睡意。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跳着,既盼着天黑,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那封信,他会看吗?看了,又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婆婆妈妈,或是……根本不在意?
她甩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将试制好的点心样品送去锦绣阁给林娘子定夺。
起身洗漱,对着铜镜仔细绾好发髻,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藕荷色布裙。镜中的女子眉眼间少了些许初来时的怯懦与惶惑,多了几分沉静与干练,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忐忑。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来到“回味斋”,阿旺和小草也已经到了,正在做开门前的洒扫。见到姜芷,两人都笑着打招呼,小草眼尖,注意到姜芷今日气色似乎格外好,打趣道:“老板娘,今天有什么喜事呀?瞧着精神头足得很!”
姜芷脸上微微一热,佯装镇定地岔开话题:“少贫嘴,赶紧收拾,一会儿我把点心装盒,得早点给锦绣阁送过去。”
她将精心准备的几样点心样品——菊花豆沙糕、南瓜糯米糍、紫薯如意卷,还有两款应景的酥饼,分别装入精致的食盒里。每一样都造型别致,色泽诱人。检查无误后,她便提着食盒,往锦绣阁走去。
清晨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早点摊子的叫卖声,担水夫沉重的脚步声,交织成充满烟火气的乐章。姜芷走在其中,心思却有些飘远。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扫过街角,或是看向远处驶来的马车,仿佛下一刻,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会出现在视线里。
到了锦绣阁,林娘子显然也对她的事十分上心,早已在雅间等候。见到姜芷带来的点心样品,林娘子眼中闪过惊艳之色,挨个仔细看过、尝过,连连点头称赞。
“姜娘子果然好手艺!这菊花糕形色俱佳,豆沙甜而不腻;南瓜糯米糍软糯适中,南瓜香气浓郁;这紫薯如意卷更是巧思,寓意也好!尤其是这点心皆用了时令食材,贴合秋日主题,甚好,甚好!”林娘子显然非常满意,“就按姜娘子定的这八样来,数量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三日后,务必准时送到。”
得到肯定,姜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与林娘子敲定了最后几个细节,约定好送货的时间和方式,便告辞离开。
从锦绣阁出来,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姜芷的心情也如同这秋日晴空,明朗了许多。生意上的顺利冲淡了些许因等待而产生的焦灼。
回到“回味斋”,她立刻投入了紧张的生产筹备中。锦绣阁的订单量不小,单靠她和小草两人肯定忙不过来。她需要制定详细的制作流程,分配好阿旺负责物料采购和维持前堂运营,小草则作为她的主要助手,负责一些基础的准备工作。同时,她还得提前将一些能准备的馅料、粉料预先处理出来,以提高效率。
这一忙起来,便又是脚不沾地。指挥阿旺去采购大量优质原料,和小草一起清洗、蒸制南瓜、紫薯,过滤豆沙,炒制馅料……厨房里香气弥漫,热火朝天。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午后。
姜芷正低头专注地给一批豆沙调味,忽然,前堂传来阿旺略微提高的声音,带着惊喜:“东家!赵大哥回来了!”
姜芷的手一抖,糖勺差点掉进盆里。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直起身,转头望向通往前堂的那道门帘。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打着,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她飞快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又理了理有些散落的鬓发,深吸一口气,这才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铺子里,那个她盼了一整天、也忐忑了一整天的男人,就站在那里。
赵重山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青色镖师短打,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倦色,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脚边放着一个不小的、看起来沉甸甸的行囊。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姜芷身上。
那目光依旧是沉沉的,带着他惯有的审视感,但不知是不是姜芷的错觉,她似乎在那深潭般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难以言喻的柔和。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才几不可查地向下,扫过她系着的围裙和沾着些许面粉的手。
“回来了。”姜芷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她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自然,“路上还顺利吗?”
“嗯。”赵重山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是久未喝水的缘故。他没有多说路途的事,而是用下巴指了指脚边的行囊,言简意赅地道,“买了些东西。”
阿旺很有眼色,连忙上前笑道:“赵大哥,这行囊看着不轻,我帮你拿到后院去吧?”
赵重山却摇了摇头,自己弯腰,单手就将那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行囊提了起来,动作轻松得仿佛只是拎了件衣服。“不必。”说完,他便径直朝着通往后院的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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