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洒罢了银钱,李从善又从身后仆役手中接过朱漆喜盘,随后趋步上前,只见盘中两枚金柑用红丝带系成同心结状。他躬身将喜盘举至车前,声音清朗如泉:“请嫂嫂踏金柑落轿,从此步步生金,岁岁平安。”
这时一旁的常春从锦囊中取出缠着红绸的桑柘木弓,弓弦上还缀着三枚铜钱。他将弓箭郑重递给王璟若,低声道:“璟若,该行射礼了。”王璟若指尖抚过弓身上细密的年轮纹路,缓缓拉开弓弦。三支红羽箭接连破空而出——首箭直上九霄,箭簇刺破云层时带起一道流光;次箭没入黄土,箭尾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末箭穿过门前悬挂的七彩璎珞,稳稳钉在百年梧桐树上,箭尾的红绸随风飘舞,宛如三朵怒放的朱槿。
十丈长的猩猩毡早已从喜堂正门铺展至车前,毡上洒满金箔剪成的合欢花。谢明君轻移莲步踏出车辇,李从善立即将红绸一端递来。钟宝灵从旁虚扶着谢明君手臂,指尖隔着衣袖轻轻托住。两人踏过熊熊燃烧的檀木火盆时,火星噼啪爆出九朵金花;又跨过雕着如意纹的鎏金马鞍,鞍上放着包着红纸的铜钱与红枣,寓意“平安早生”。
喜堂前,高思敬亲悬的八角鎏金帐顶缀着七十二枚玉铃。老人抚着皇帝亲赐的紫犀带,看新人踏着满地合欢瓣行至堂前。檀香氤氲中,谢明君翟衣上的花钗随拜礼轻颤,金凤步摇垂下的珍珠在烛光中流转;王璟若蹀躞带上的玉扣映着喜烛,倒似将漫天星河都缀在了腰间。常春偷眼瞧着鎏金蟠龙烛台,忽见烛泪在麒麟纹银盘里凝成小小同心结,忙用袖口掩住险些溢出的笑意。
日影西斜,喜堂内三十六盏金莲灯次第点亮,将厅堂照得如同白昼。高思敬端坐东首太师椅,紫檀木的扶手被他苍老的手指摩挲得发亮;林安南则在西首紫檀交椅上含笑捋须,眼中满是欣慰。晋王李从善立于堂中,身着一领新换的锦袍,袍上金线绣着的蟠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他高声唱道:“吉时已至,新人行礼!”
此时新郎新娘俱已换上喜服。王璟若头顶累丝嵌宝紫金冠,冠前一颗东珠熠熠生辉,映得他眉目如画。大红织金蟒袍上,九条四爪金龙在云纹间若隐若现,绛纱中单的领缘绣着密密麻麻的万字不断纹。腰间玉带悬着子母连环佩,行动时发出清越的琳琅之声。足下皂靴用金线刺着云海纹,每走一步都似踏浪而行。胸前那朵绛纱堆花大如碗口,果真是一表人才,俊俏郎君。
谢明君则身着青绿织金凤纹礼衣,十二幅湘裙层层叠叠,每层都暗绣不同的吉祥纹样。外罩的大袖衫薄如蝉翼,袖口金线锁着九百九十九个如意结。高耸的灵蛇髻上金凤步摇颤动,红盖头下隐约可见缀满珍珠的华胜。腰间禁步垂下七彩丝绦,行动时环佩叮咚,恍如仙乐,看身形便知窈窕佳人,艳丽无双。
一条三丈长的云锦喜绸横贯喜堂,绸上绣着百子千孙图。王璟若与谢明君各执一端,绸缎中央结成硕大的同心结,结心还缀着枚温润的羊脂玉璧。随着李从善的唱礼声,新人手中的喜绸渐渐收紧,玉璧在灯火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一拜天地!”
两位新人向着厅外跪下,三次叩首以敬天地。王璟若的额头触地时,想起当年二人初遇的场景。
“二拜高堂!”
二人回首向着上方的高思敬和林安南跪拜。谢明君想起父亲临终嘱托,眼眶微红;王璟若则记起高思敬教导,心中感慨万千。
“夫妻交拜!”
二人起身东西而立,同时跪下。谢明君先拜,王璟若回拜,两人的动作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默契。三拜九叩之后,李从善朗声道:“新人婚成,送入洞房!”众人簇拥着新人向洞房走去,笑声在喜堂内回荡。
随后大堂及院中摆开数十桌喜宴,前来观礼的朝臣武将依次入席。仆役们穿梭其间,一道道佳肴很快摆满桌面。炙全羊盛在鎏金陌刀纹银盘,雕胡饭装在玄甲形漆盒,最奇是那道“山河同牢羹”——太行野雉与春笋同煨,盛汤的匏瓜内壁用蜜蜡绘着山河舆图。乐伎们腕间铁片随乐曲叮咚,鱼鳞铠改制的舞裙旋开时,内衬的百蝶穿花锦引得女眷低呼。
当辽东匏瓜剖开时,蜜蜡山河图在烛火下泛起琥珀光。林安南和高思敬频频举杯,两位老人难得开怀畅饮。王璟若则被李从善等人拉着喝了一杯又一杯,又在高行义陪伴下往各桌敬酒。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直至夜深。
直至宾客散尽,王璟若这才有些踉跄地回到新房门前。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将浑身酒气化作缕缕白雾从毛孔中散出。待神思清明,才轻轻推开雕花木门。只见屋内红烛高照,满室生辉。谢明君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床榻上,大红盖头垂落的流苏纹丝不动。
王璟若取过案上鎏金合卺壶,琥珀色的酒液注入双螭纹玉杯时,发出清越的声响。他行至榻边,将其中一杯递到盖头下:“夫人,请饮合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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