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穿喉,带出一蓬凄艳的血雾。
陆九章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截不住滴落着乌黑血珠的箭羽。
他想说什么,喉间却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他玄色的官袍。
“陆主簿!”苏晚音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她没有惊叫,而是如猎豹般扑上前去,一把扶住他即将倾颓的身体。
指尖探向他颈侧动脉,气息已微弱如游丝。
“凤娘……你的姨母,现在何处?!”她不顾满手温热的鲜血,压低声音,用尽全身力气追问。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线索!
陆九章涣散的瞳孔骤然回光,死死盯住苏晚音,嘴唇剧烈翕动。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
“……观……星……台……”
话音刚落,他眼中最后的神采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地垂下。
那只紧攥着焚档灰烬的手颓然松开,黑色的纸灰混着雪沫,被窗外灌入的寒风一吹,洋洋洒洒,归于虚无。
他半生的罪孽与悔恨,终究是没能等到亲口赎清的那一天。
苏晚音心头一刺,却强行压下所有情绪。
她迅速从陆九章怀中摸出那支凤凰骨笛,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笛身入手极沉,她指尖一捻,发觉笛腔内似乎有异物。
用力一磕,一卷被蜡封得严严实实的极细竹简滑入掌心。
展开竹简,竟是半幅《伶官密档》的残页!
上面用蝇头小楷记载着一种早已失传的前朝秘法——“声廊术”!
“……以血为引,以音为媒,催动同源之玉,可于百戏空间内构筑声廊,感知千里之外信物方位……”
苏晚音脑中轰然一声炸响!
她猛地想起祖父留下的那枚龙凤玉佩!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家族信物,而是连接“百戏空间”与前朝伶官秘密网络的最终钥匙!
她的金手指,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它真正的、超越舞台的战略价值!
“都出来!”她当机立断,对着杂役房的阴影处低喝一声。
小石头、寒鸦和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杜头应声而出,三人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小石头,你记性最好,把这些没烧完的碎片拼起来!”苏晚音指着焚化炉边那些尚存字迹的残档,语气不容置喙,“任何关于‘凤娘’、‘东宫’、‘观星台’的字眼,都不能放过!”
老杜头则默默走到陆九章的尸身旁,用一块破布盖住了他死不瞑目的脸。
小石头双手颤抖,但惊人的记忆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他将一片片零散的纸灰拼凑,口中飞速念道:“……永昌十二年冬,东宫尚仪局女官凤娘……奉密旨,代笔批红……三道,内容涉……废储……事后赐药封喉,贬入……冷宫观星台,终身不得……言语……”
听到“赐药封喉”四字,一旁的寒鸦突然浑身剧烈抽搐,眼中积攒了多年的浑浊疯狂如冰层般寸寸碎裂,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
“姐姐……”她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悲鸣,“你说过会回来接我的……你说过的……”
她颤抖着从自己干枯的发髻深处,竟也摸出一枚被磨得光滑的铜片!
苏晚音心中一动,立刻取出自己从窗台得来的那枚。
两枚铜片形状互补,当它们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时,上面由“验信纹”组成的完整批红全文,赫然显现!
而在全文末尾,更有一行用血写就、字字锥心的小字:
“血亲承命,代笔非罪,昭雪之日,当以戏鸣。”
原来如此!
姨母当年并非叛徒,而是身负密令的牺牲者!
她封喉哑言,却用这种方式留下了最后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苏家血脉能以戏剧为武器,将真相昭告天下!
苏晚音握紧铜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时间紧迫,敌人既然能精准地刺杀陆九章,就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死亡牢笼!
“老杜头,”她看向那位一直沉默的老仆,“苏家班压箱底的‘惊雷’火药包,你还记得怎么做吗?”
老杜头浑浊的双眼猛地亮起,重重点头。
那是当年苏家班演《火烧赤壁》时用的舞台爆破机关材料,威力不大,但声光效果骇人。
“小石头,”她又转向少年,“去,把‘新来的罪伶能通鬼神,陆主簿是被苏家冤魂索了命’的消息,传遍整个黑水狱!”
子时,阴风怒号,大雪封天。
黑水狱内人心惶惶,狱卒们三五成群,对陆九章的暴毙议论纷纷,无人敢在深夜独自巡逻。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凄厉的笛音划破夜空!
苏晚音站在焚化炉顶,手持凤凰骨笛,奏响的正是百戏空间中杀伐之音最重的《惊堂令》最高调!
无形的声波如利刃般扫过,整座监狱的铁门、镣铐、兵器架,所有金属器具在瞬间达到共振极限,发出“嗡嗡”的刺耳悲鸣,数处年久失修的牢门锁链竟被当场震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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