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在景仁宫的宫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深冬夜里孤魂的呜咽。高峰正帮贤妃按揉足底——近来贤妃的宫寒好了大半,只是晨起仍会觉得足尖发凉,他便把木槌换成了铜制的,提前在温水里浸半个时辰,按在穴位上暖融融的,比炭火还贴心。
“这雪下了三天,连御花园的梅都冻蔫了。”贤妃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粒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软榻上的兰草纹锦缎,“听说翊坤宫昨天又添了新的地龙,华贵妃倒是会享受。”
刘姑姑端着刚温好的姜茶进来,呵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娘娘别管她,咱们景仁宫虽没地龙,却也暖和,小禄子天天给您按揉,比地龙还管用呢。”她话刚说完,院门外就传来小太监急促的脚步声,还带着几分犹豫的咳嗽。
“是内务府的王管事?”高峰停下动作,他听出这脚步声——上次华贵妃宫娥来借铜壶,就是这个王管事跟着来的,这人一向趋炎附势,没事绝不会来景仁宫。
果然,没片刻,王管事就顶着一身雪进来了,身上那件绣着“内务府”字样的棉袍沾了不少雪粒子,却依旧端着架子,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上盖着明黄色的锦缎,一看就是宫里的差事。
“贤妃娘娘安。”王管事躬身行礼,眼神却没看贤妃,反而扫了一圈殿内,最后落在高峰身上,“奉华贵妃娘娘懿旨,宫宴需备滋补汤药,这‘人参鹿茸膏’需得今日午时前化开,且不能失了药效,特交由景仁宫……交由小禄子公公处理。”
他说着,掀开锦缎——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罐,罐口结着一层白霜,显然是从冰窖里刚取出来的。高峰上前摸了摸瓷罐,入手冰凉刺骨,罐身还凝着水珠,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人参鹿茸膏定是冻得像块顽石,别说化开,就是敲都敲不动。
刘姑姑脸色瞬间变了:“王管事,这人参鹿茸膏最是金贵,冻硬了哪有那么容易化开?午时前根本来不及,再说……”她想说“华贵妃怎么不交给自己宫里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谁都知道,这是华贵妃故意刁难。
贤妃也皱起眉,指尖攥紧了锦被:“王管事,这药膏化开需得慢慢来,午时前怕是……”
“娘娘这话就不对了。”王管事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倨傲,“华贵妃娘娘说了,小禄子公公连‘引火归元’的法子都会,化开这点药膏还不是小菜一碟?若是午时前交不出,耽误了宫宴,可是要按宫规处置的。”他说完,把托盘往高峰面前一递,“小禄子公公,接好吧,别让咱家等着。”
高峰没急着接,目光落在那白瓷罐上——人参鹿茸膏是用蜂蜜和油脂调和的,冻硬后若是用火烤,会破坏里面的人参皂苷;若是用开水泡,又会让油脂融化过度,变成一滩稀泥,药效全失。华贵妃选这差事,就是算准了他要么办不成,要么办砸了,好借机治罪。
“怎么?小公公不敢接?”王管事见他不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也是,杂役房出来的,哪见过这么金贵的东西,怕是连怎么拿都不知道吧?”
“王管事说笑了。”高峰终于伸手接过托盘,冰凉的瓷罐硌得掌心发疼,他却笑得平静,“不就是化开药膏吗?午时前,奴才定能送到翊坤宫,绝耽误不了宫宴。”
王管事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痛快答应,愣了片刻才哼了一声:“最好如此,不然咱家可救不了你。”说完,他掸了掸身上的雪,转身就走,连句客套话都没有。
他走后,刘姑姑赶紧上前,摸着那瓷罐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啊?这药膏冻得比石头还硬,用火烤怕糊,用开水泡怕稀,午时前怎么可能化开?华贵妃这是故意要找咱们麻烦!”
小德子也凑过来,挠着头说:“要不……咱们用锤子敲碎了?再加点热水搅和搅和?”
“胡闹!”高峰瞪了他一眼,“敲碎了药膏里的鹿茸会散,热水一冲,药效就全没了,到时候华贵妃更有理由治罪。”他抱着瓷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脑子飞快地转——物理系的热传导知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想起以前做实验时,用温水浴融化固体石蜡的方法,石蜡和药膏的成分相似,都是油脂类,温水浴既能均匀受热,又不会破坏成分。
“有办法了!”高峰眼睛一亮,转身对刘姑姑说,“刘姑姑,你去拿两个铜盆,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再烧一锅温水,温度别太高,手放进去不烫就行。小德子,你去御膳房借块干净的棉布,要厚点的。”
两人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赶紧照办。没片刻,铜盆和温水都准备好了,高峰把大铜盆里倒上温水,用手试了试温度——大概三十度左右,正好是油脂融化的最佳温度,不会太高破坏药效,也不会太低融化太慢。
他把装着药膏的白瓷罐放进大铜盆里,让温水没过罐身的三分之二,又把小铜盆扣在瓷罐上,防止热气散得太快。“这样温水的热量会慢慢传到瓷罐里,药膏会从里到外慢慢软化,不会糊也不会稀。”高峰解释道,“每隔一刻钟,咱们就换一次温水,保证温度一直保持在三十度左右,午时前肯定能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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