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鸳鸯的新生
次日,贾府荣禧堂。
残阳的余晖勉强透过积尘的窗棂,给堂上那幅“荣禧堂”的匾额抹上一层黯淡的金红,更衬得堂内一片愁云惨雾。
贾母歪在正中的榻上,闭着眼,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
贾政、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人都垂手侍立,个个面如死灰,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就在这时,角门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赵烈那高大挺拔、穿着锦衣卫千户服色的身影,带着一股子衙门的冷硬气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力士,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朱漆小箱。
堂上所有人都是一惊,贾母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中带着惊疑。
贾政更是心头一跳,慌忙上前拱手:“赵…赵千户?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赵烈站定,目光锐利地扫过堂上众人,最后落在形容枯槁、眼神浑浊、由一个小厮勉强搀扶着的贾赦身上。
他抱了抱拳,声音洪亮,不带一丝温度:“奉我家陆大人钧旨,特来拜会贵府。”
他朝身后一挥手,力士立刻将小箱放在地上,“哐当”一声闷响,箱盖打开,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白花花的银锭子!
“五百两纹银,请贾大老爷过目。”
赵烈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每个人心头。
贾府众人懵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陆远派人送银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贾赦的独眼死死盯着那堆银子,喉咙里发出一阵浑浊的咕噜声,贪婪和惊惧交织。
赵烈无视众人的惊愕,继续道:“我家大人说了,昨日偶见贵府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丫鬟鸳鸯,甚合心意。
大人有意抬举,纳为侍妾。此乃五百两纹银,为鸳鸯赎身之资。烦请贵府即刻交出鸳鸯的身契。大人还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刮过贾赦那张扭曲的脸,“此事,贵府当‘心甘情愿’、‘乐见其成’才是正理。”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荣禧堂内爆开!
“什…什么?!”贾赦第一个跳了起来,浑身筛糠般抖着,独眼瞪得几乎要裂开,指着赵烈,嘶哑的嗓子破锣一样嚎叫:“陆远!他…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他抢我女儿不够,如今连我看上的丫头也要夺?!他…他这是要逼死我!逼死我贾家啊!”
邢夫人吓得赶紧去拉他,却被贾赦一把甩开。
他状若疯癫,挥舞着枯瘦的手臂:“休想!鸳鸯是我的!是我的!谁也别想带走!我…我跟他拼了!”
赵烈纹丝不动,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声音却更加冰冷:“贾大老爷,慎言!我家大人念及旧情(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才以礼相待,出此厚资。
鸳鸯乃贾府家奴,身契在此,大人要买要纳,天经地义。莫非贵府觉得,我家大人连纳一个丫鬟的资格都没有?还是说,贵府情愿留着这丫头,看着贾大老爷做出些有辱门楣、甚至触犯律法的事来?”
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贾赦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嗬嗬两声,涨紫着脸,却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浑身剧烈的颤抖。
贾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捻佛珠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贾政脸色惨白如纸,额上渗出冷汗。
他太清楚陆远的手段了。
这五百两银子是买身钱,更是买命钱!
是陆远递过来的一把裹着糖衣的刀,不接,立刻就是血光之灾;
接了,就是当众把贾府最后一点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王熙凤嘴角扯出一抹惨淡又尖刻的笑,低声道:“呵…好一个‘甚合心意’!宝妹妹这枕头风吹得可真够硬的!这是要把我们踩进泥里才甘心啊!”
邢夫人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看疯癫的丈夫,眼神复杂,恐惧中竟也透着一丝隐秘的松动——有这五百两,府里又能撑些时日了。
贾政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他艰难地走上前,对着赵烈深深一揖,声音干涩无力:“赵…赵千户息怒。家兄…家兄病体沉重,神志昏聩,言语无状,冲撞之处,万望海涵。”
他转向贾母,声音带着哀求:“母亲…事已至此…陆大人…陆大人既开了金口,又…又如此厚赐…不如…不如就顺了陆大人的意吧?也…也算是成全了鸳鸯的‘福分’……”
贾母睁开眼,浑浊的老眼扫过那箱银子,扫过状若疯癫的儿子,扫过满堂惊惶绝望的家人,最终长叹一声,那叹息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对旁边一个同样面无人色的管事嬷嬷道:“去…去把鸳鸯的身契…拿来…给赵千户…”
“母亲!”贾赦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却无人再理会他。
很快,一张薄薄的、发黄的契纸被送到了赵烈手中。
赵烈仔细验看无误,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将契纸小心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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