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幻境回廊(上):百世轮回的开端**
石门开启的那一瞬,天地仿佛静止。
一道幽深的光自门缝中流淌而出,如月华凝成的溪流,无声地漫过青苔斑驳的地面。那光芒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照得三人眉目清晰,连呼吸间的雾气都染上了银霜般的色泽。
胡来站在最前,指尖轻触石门边缘,触感冰凉如千年寒玉,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温热——似有血脉在其中搏动,仿佛这扇门本就是活物,正以沉默之口,等待着宿命之人叩响它的唇。
“这就是……‘心魔镜廊’?”他低声问,声音在空旷中回荡,竟像是从极远处传来。
沙无痕立于其后,斗篷垂落遮住半面容颜,唯有一双眸子冷如星子,映着门前流转的光晕。他未答话,只是缓缓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刹那间,风起云涌,廊道深处传来低沉的钟鸣,一声、两声、三声……共九响,每一声都震得人心神微颤,仿佛敲在前世今生的记忆之弦上。
“走吧。”苏璃轻声道,素白衣袂随风轻扬,她眸光澄澈,宛如春水初生,“既已至此,便无退路。”
三人并肩而入。
一步踏进,世界骤然变幻。
原本狭窄的通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无限延伸的镜廊——左右皆是高耸入云的铜镜,镜面泛着古朴幽光,非金非银,似由某种失传千年的秘法铸就。每一面镜子之间相隔三步之遥,整齐排列,如同守卫轮回的列阵兵俑。
更奇的是,这些镜子并不完全映照现实。
它们所呈现的,是无数个“胡来”。
有的身披明黄龙袍,冠冕垂旒,手中长剑滴血,脚下尸横遍野。他立于城楼之上,狂风卷起衣袍猎猎作响,眼神空洞而冰冷,口中喃喃:“天下皆叛我,唯杀可安!”
有的蒙面执刃,夜色如墨,他在一座破庙之中,将匕首狠狠刺入一位白发老者的胸膛。老人睁大双眼,嘴唇颤抖,似乎想唤他的名字,却被一口鲜血呛住。而那蒙面人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却仍不肯拔出利刃。
还有的怀抱一名白衣女子,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踉跄前行。身后追兵如潮,前方断崖万丈。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轻轻一笑:“此生不能同枕,来世愿共灯。”言罢,纵身跃下深渊……
一幕幕画面流转不息,如同百世轮回的残影,在镜中不断上演。
胡来脚步猛然一顿,脸色煞白。
“这些……都是我?”
他的声音干涩,几乎不成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撕扯——不是疼痛,而是记忆深处某根早已断裂的弦,突然被拨动,发出呜咽般的共鸣。
沙无痕站在他侧后方,目光沉静如古井:“这是‘心魔镜廊’,亦称‘轮回回响之径’。它不会虚构,也不会欺骗。你所见的,是你过往百世中的执念、罪业、遗憾与未竟之心愿。它们沉睡于魂魄深处,今朝因缘际会,借镜廊之力显现。”
“百世?”胡来苦笑,“我不过二十有余,如何能历百世?”
“肉身有限,魂灵无疆。”苏璃轻语,指尖轻轻拂过一面镜子,镜中影像顿时模糊,化作一片涟漪,“世人只知一生一死,殊不知魂魄如江河奔流,历经千劫而不灭。每一次转生,皆是一段新的旅程,也是一次旧梦的延续。”
她转身望向胡来,眼中含着怜悯与坚定:“你之所以踏上这条修行之路,并非偶然。你的命格特殊,三魂七魄中有两魂曾堕入冥渊,一魂游离于九天之外,唯有这一世,三魂归位,才得以窥见前世真相。”
胡来怔住。
他忽然想起幼时做的一个梦——梦中自己站在雪原之上,四顾无人,唯有一把断剑插在冻土之中。他伸手去握,却被剑刃割破手掌,鲜血滴落,竟开出一朵红莲。那时他还小,醒来后只觉荒诞,如今回想,那或许不是梦,而是某一世的残忆。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他指着一面镜子,镜中那个身穿布衣、手持药锄的男子正在山间采药,眉宇间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他也曾是我?”
“他是你第七十三世。”沙无痕淡淡道,“那一世你为医者,悬壶济世三十载,终因误诊导致全村疫亡,愧疚难当,自焚于草庐之中。临死前发下宏愿:若有来生,宁负天下,不负苍生。”
胡来心头一震。
原来自己心中那份对“责任”的执拗,并非天生,而是源于一场焚身赎罪的烈火。
他又看向另一面镜——
镜中人白衣胜雪,手持玉箫,独立江畔。一轮圆月倒映水中,他吹奏一曲《长相思》,音律哀婉,江上渔舟纷纷停桨聆听。忽然,一道红影掠来,是位红裙女子,笑靥如花,扑入他怀中。两人相拥而舞,月下翩跹,宛若仙侣。
可下一刻,女子身形忽淡,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夜空。白衣男子仰天长啸,箫声裂云,最终折断玉箫,投入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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