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宝突然瞪大双眼,爪子猛地抠住横梁,直勾勾地盯着药库角落那堆未燃尽的草堆,只见一缕青烟正缓缓从中升起,如同蛇信般摇曳。
“烟!又有烟!”它猛地张嘴,尖鸣撕破晨光。
严冰雪转身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
她几步跨到药库门口,尉迟逸风紧随其后,右臂虽已无力抬起,仍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火光未起,但那缕青烟透着古怪,不散不灭,反倒越聚越浓。
“风宝,退后。”严冰雪低喝,袖中滑出银针,指尖一弹,三枚针已悬于掌心。
风宝却不退,反而扑翅跃下,爪子一扒灰烬,叼出一块焦黑之物。
那东西表面刻着扭曲纹路,隐约成环形,似铃非铃,边缘烧得卷曲,却未彻底毁去。
尉迟逸风皱眉:“这是什么?”
“不知道。”风宝咕哝,“但它刚才冒烟的地方,味道不对劲。”
她低声说道:“这是腐心散,一种慢毒,三年内会蚀骨损脉,无药可解。”
“三百年前,只有幽冥宗用此毒。”
尉迟逸风目光一凝:“幽冥宗?不是早被剿灭了?”
“是被灭了。”严冰雪将铃铛翻转,指腹摩挲背面一处凹痕,“但祖父笔记里提过,他们有‘九铃引魂’之术。九枚青铜铃,埋于九地,若有一日九铃齐聚,便可召聚残魂,重开山门。”
风宝听得脖子一缩:“等等,你是说这玩意儿是个招魂幡?”
“不是招魂,是引路。”她声音压低,“幽冥宗信奉‘魂不灭,宗不绝’。他们不靠人传,靠铃聚。只要有一铃未毁,余党就能循迹归来。”
尉迟逸风盯着那铃,眼神渐冷:“李承乾背后,难道不是江湖门派,而是这幽冥宗?”
“他未必知道。”严冰雪摇头,“腐心散虽是幽冥宗独有,但能用此毒的,未必是宗门中人。更可能是有人借他的手布局,让他当了替罪的刀。”
风宝来回踱步,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痕:“所以咱们打了一场,赢了,抓了人,结果背后还有个看不见的影子在扯线?”
“正是。”她将铃铛放入药囊,动作谨慎,“此物沾毒,不可轻触。得用冰玉匣封存,再以镇魂香压制。”
尉迟逸风忽然伸手,将她手腕扣住:“你从刚才起就没松过眉头。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
她一怔。
“你替嫁那晚,我在帷帐后听见你说‘这婚事不对’。昨夜决战,你提前布镇神香,是因为早知他们会用焚心散。你从不无故皱眉,更不会无故藏话。”他声音低沉,“现在,告诉我全部。”
风宝悄悄退后两步,仰头看着两人,连咕哝都停了。
严冰雪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幽冥宗覆灭前,最后一位宗主留下一句谶语‘九铃响,魂归乡;血为引,王断肠’。”
尉迟逸风冷笑:“王断肠?我还没断,他们倒是先败了。”
“你没断,是因为我早防着。”
她抬眼看他,“祖父笔记里写,幽冥宗曾试图在皇室血脉中种毒,借天家气运唤醒九铃。”
“当年事败,宗主伏诛,可毒种未清。我替嫁前夜,曾查验你脉象,你体内有寒毒,与腐心散同源,但被压制多年。”
尉迟逸风瞳孔微缩。
“我不是冲喜救了你。”她声音很轻,“是你本就快醒了。而我,是来确认你是不是他们选中的‘引魂之体’。”
空气仿佛凝住。
风宝终于忍不住:“所以王爷你是祭品?”
尉迟逸风却笑着说道:“不是。若我是祭品,那你就是破局之人。你来王府,绝非巧合。”
她并未否认。
他松开她的手,反而将药囊接过,亲手系在自己腰间:“这铃,我来保管。你制的药,我每日都吃。若真有那一天,你也得活着看我到底断不断肠。”
她想抢回药囊,却被他侧身避开。
“你做什么?这铃沾毒,不能随身!”
“那你呢?”他反问,“你天天背着药囊走,哪一包不是毒?你敢背,我不敢带?”
风宝在一旁摇头:“完了,这俩现在连吵架都像在对暗号。”
话音未落,它忽然炸毛,翅膀猛地张开:“等等!那铃动了!”
三人齐望药囊。
尉迟逸风迅速取出铃铛,只见那焦黑表面的纹路深处,竟缓缓渗出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像血珠从铜皮下挤出,沿着古纹蜿蜒爬行。
严冰雪立刻抽出银针,欲封铃身气穴,可针尖触及青铜,竟发出“滋”的一声轻响,针尾瞬间发黑。
“毒已活化。”她沉声,“有人在远处催动。”
尉迟逸风将铃铛翻转,背面凹痕正对晨光,血线流至中央,竟凝成一个微小符印,形如闭目人形,双手交叠于胸前。
“这是入殓印。”严冰雪脸色微变,“幽冥宗召魂前兆。他们以为九铃将齐,已经开始仪式。”
风宝跳上横梁,爪子拍地:“那还等什么?砸了它!”
“不能砸。”她摇头,“九铃若毁,残魂暴动,方圆十里生灵皆成傀儡。唯有封存、压制,再寻其余八铃下落,才能彻底断根。”
尉迟逸风将铃铛重新裹入黑布,塞进怀中:“那就从北境查起。你有祖父笔记,我有权调边关密档。若真有人在暗中聚铃,我们便一铃一铃,亲手砸碎。”
她看着他胸前鼓起的布包,忽而伸手按住:“你知不知道,接触此铃越久,魂印越深?你若被种印,日后梦中也会闻铃。”
“那又如何?”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背,“你不是说,医者能断人生路?我在你手里,死不了。”
她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风宝仰头看着两人,忽然道:“我说,你们俩现在这样,跟药库着火时一个样,外头烧得噼里啪啦,里头还在这儿你一眼我一语地磨蹭。”
严冰雪终于抽回手,冷冷道:“再废话,真把你炖了。”
“炖就炖!”风宝昂头,“但得加双黄蛋,补补元气!”
尉迟逸风轻笑一声,转身欲走,忽觉怀中一震。
布包内的铃铛,竟轻轻颤了一下。
三人同时静住。
那颤动极轻,如心跳,又似呼吸,持续三息,随即消失。
严冰雪立刻伸手:“给我。”
尉迟逸风却后退半步,左手按住胸口:“它在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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