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的灯还亮着,严冰雪蹲在柜前,指尖刚触到第三格暗屉的铜扣。
她没回头,只道:“风宝,去告诉逸风,这解剂我取了,让他别磨蹭审讯的事。”
屋檐上传来翅膀扑腾的声响,风宝正要应声,屋顶瓦片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三道黑影顺着绳索滑下,动作轻得像落雪,落地时连尘都没扬起。
为首那人掌心托着一块浸透药液的黑布,直扑严冰雪后颈。
她旋身抬手,银针已抵住对方手腕。
可第二人从侧方掠出,袖中甩出一团灰雾,扑面而来。
她屏息后撤,脚跟撞上药柜,第三根针刚夹出指缝,脖侧一凉,像是被冰棱划过,随即意识塌陷。
风宝猛地扑翅,尖喙直啄那人面门。
黑影侧头避让,反手一针甩出,正中风宝右翅根。
它闷叫一声,摔在药囊堆上,爪子抽搐两下,再没力气站起。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尉迟逸风推门进来时,只见药柜半开,严冰雪的药囊掉在青砖上,几包药粉散了一地。
风宝侧躺在角落,羽毛沾着血,翅膀微微颤动。
“她人呢?”
风宝挣扎着抬起头,喉咙里挤出嘶哑的音:“北墙……三更方向……有车。”
尉迟逸风弯腰捡起药囊,指尖在边缘摸到一截细丝,拉出来不过半寸,却带着股淡淡的油味。
他凑近鼻尖一嗅,是西市马车轮轴上才用的桐油。
这油防锈耐潮,寻常人家用不起,只有几家专走官道的车行才备。
他转身就走,直奔校场。
亲兵见他脸色,立刻列队待命。
他翻身上马,声音压得极低:“带钩索、火折、重弩——我要活人。”
风宝一瘸一拐地追到马厩,翅膀垂着,却硬是扑腾上马背,爪子死死抠住鞍鞯。“鸡去!鸡听得见!”
尉迟逸风没拦它。
马队冲出王府侧门时,天边刚泛出灰白。
城北三巷的老库房早已废弃,外墙塌了半边,门板斜挂在铁环上。
尉迟逸风带人绕到后巷,蹲在断墙后观察。
地上有车辙印,湿泥被压出两道深痕,往东拐进了暗渠入口。
那地方平日排水用,宽不过三尺,人得弯腰才能过。
“他们走不了快马。”一名亲兵低声道,“只能推车,速度不会超过每刻三里。”
尉迟逸风点头:“分两队,一队沿渠追踪,另一队上房顶,看有没有换道痕迹。”
话音未落,风宝突然振翅飞起,贴着屋檐掠过。
它飞得不稳,左翅拖着,却硬是撑到巷口高处。
一声短鸣后,它猛地转向东南,冲着废弃驿站的方向连叫三声。
尉迟逸风立刻挥手:“舍弃辎重,轻骑突进——我只要人。”
马蹄踏过石板路,惊起几只早起的麻雀。
刚出城门,枯河谷口已能望见。
两岸石壁陡峭,中间一条干涸的河床,布满碎石。
尉迟逸风勒马停在隘口,抬手示意队伍压低身形。
前方河谷拐弯处,堆着三块巨石,横在路中央。
石后埋伏着人影,弓弦已张。
“滚石阵。”亲兵咬牙,“他们算准我们会追。”
尉迟逸风扫了一眼地势,翻身下马:“盾手上前,弓手掩护。两人从崖顶绕后,别让他们有时间推第二轮。”
亲兵举盾推进,箭雨从石后射出,叮当乱响。
尉迟逸风猫腰前行,手中长剑出鞘半寸,挑开一根贴地绷紧的绊马索。
他刚跃过石堆,一名伏兵从侧方扑出,刀锋直取咽喉。
他侧头避过,剑柄撞向对方胸口,那人闷哼倒地。
身后亲兵趁机冲上,短兵相接,惨叫接连响起。
风宝忍痛飞上高空,翅膀拍打得吃力,却死死盯着谷外动静。
它看见一辆黑篷马车从侧道疾驰而出,转向东南方那座塌了半边屋顶的驿站。
车轮压过枯草,留下两道清晰印痕。
它俯冲而下,落在尉迟逸风肩头,爪子一紧:“车走了!往驿站!”
尉迟逸风抹了把脸上的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翻身上马,喝令:“留下五人收拢伤员,其余人跟我追!”
驿站早已荒废,门框歪斜,屋檐塌了一角。
马车停在院中,篷布紧闭,四周不见人影。
尉迟逸风带人围上去,刚靠近,两侧屋顶突然射出毒箭,钉入地面。
“退!”他低喝。
亲兵后撤,箭雨停歇。
一名黑衣人从正屋走出,手里攥着一截青色发带,正是严冰雪常扎头发的那条。
他将发带举高,声音沙哑:“再上前一步,她就死。”
尉迟逸风勒马不动,目光落在那人脸上。
对方戴着蒙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阴沉,毫无波动。
“你们主子没告诉你们?”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她若死,你们全族三日内必焚于乱葬岗。”
那人冷笑:“王爷吓唬人,未免太老套。”
话音未落,风宝突然从林间扑出,翅膀一扇,爪子直抓对方面门。
那人抬手格挡,蒙面巾却被一爪掀开。
尉迟逸风瞳孔一缩——那人耳后,一道青灰色刺青清晰可见,形如扭曲的藤蔓,中间一点朱砂。
“影阁。”他低声吐出两字,“果然是你……李承乾的狗。”
那人脸色微变,迅速后退半步,手已摸向腰间兵刃。
尉迟逸风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其喉。
“你说她死了,我就信?”那人咬牙,“你敢动,她现在就没命。”
尉迟逸风没答,只缓缓抬手,剑尖微偏,指向马车篷布。
风宝落在马首,翅膀展开,挡住亲兵视线。
那人左手仍抓着发带,右手缓缓抽出一柄短刀,刀刃贴上发带,一点点割下去。
青丝断落,飘在风里。
尉迟逸风的指节在剑柄上收紧,掌心渗出血来。
那血顺着剑格流下,滴在马鞍上,洇出一小片暗红。
风宝突然低鸣一声,头一偏,盯着马车底部。
那里,一滴液体正从篷布缝隙渗出,落在枯草上,发出轻微的“滋”响,草叶瞬间发黑蜷缩。
尉迟逸风眼神一凛。
那人察觉异样,猛地回头。
尉迟逸风已策马冲出,剑光如电,直取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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