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严冰雪肩头的风宝抖了抖羽毛,将叼着的布条放下。那半截墨字“令”落在案上,众人刚要细看,门外马蹄声急促逼近,踏碎了一地积雪。
尉迟逸风抬手示意噤声,目光已转向厅门。下一瞬,一名王府亲卫冲入,单膝跪地,声音发紧:“宫中急报——陛下昨夜突呕黑血,昏迷至今未醒。太医院束手无策,内廷下令闭门清禁,诸王不得擅入。”
严冰雪眉头一跳,指尖迅速扫过药囊,翻找随行所带的几味应急药材。她低声问:“传信人可说了症状细节?”
“只道是脉象紊乱,四肢厥冷,汤药难进。”亲卫顿了顿,“但……送信的老宦官偷偷塞了这个给我。”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的素帕,展开后露出几行潦草小字:“非病实毒,药气逆冲心窍,恐有内应配合作祟。”
厅内一时寂静。
尉迟逸风站在窗前,手指轻叩案角,眼神沉得不见底。片刻后,他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闭府门,撤外客。调三队暗哨换装潜入城西旧巷,查东巡卫残档曾藏何处。另派人去西市药铺,盯住近十日进出的生药单据,尤其是含乌苓、青络子的方子。”
“你怀疑皇帝中的毒,和我们追的那条药路有关?”严冰雪抬头。
“不是怀疑。”他走回桌边,拿起那块素帕,指腹摩挲字迹边缘,“写这信的人用的是旧年宫中密语格式,且笔锋带颤,像是被监视下仓促落笔。能接触到皇帝寝殿又敢冒死传讯的,只能是贴身老仆或低阶医侍。而能让毒混入御药而不察的,必是长期掌控药材调度之人。”
慕容轩靠在门柱旁,原本懒散的神情早已收起:“所以你们之前查的军中药库,不只是前线的事?它连着宫里?”
“本就是一条线。”严冰雪将几味药重新归位,语气冷了下来,“前线将士服的安神散、止痛膏,原料出自兵部药库;而御药房采办,也从同一源头调拨。若有人在大宗药材中掺入慢性引毒之物,分批流入不同渠道,谁会察觉?”
风宝忽然跃上地图台,翅膀一展,爪子精准点在皇宫西侧一片空白区域——那里原是前朝“北宫”所在,如今荒废多年,仅由几名老宦轮流打扫。
尉迟逸风盯着那一点,缓缓开口:“北宫令……不是命令,是地点。”
“有人把指令藏在废弃宫区,再由内线转出?”慕容轩皱眉。
“更可能是藏身之处。”严冰雪站起身,“若幕后之人打着东巡卫旗号重组势力,必然需要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据点。北宫偏僻,又属宫禁范围,外人进不去,守卫也不严。只要买通几个老宦,就能长期潜伏。”
尉迟逸风当即下令:“传我令符,调两名可信的暗探,以巡查漏水为由混入北宫周边。重点查夜间是否有灯火、是否有陌生面孔出入。若有异动,不必动手,立刻回报。”
“你不亲自去?”慕容轩问。
“我去不了。”他摇头,“此时贸然靠近宫禁重地,只会打草惊蛇。而且……”他看向严冰雪,“皇帝若真中毒,最缺的不是线索,是能辨毒、解毒的人。太医院不敢言,那就得有人站出来。”
严冰雪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让我进宫?”
“不是想,是必须。”尉迟逸风走近一步,“你是开国医家之后,又有替诊先例。只要递上请脉折子,称愿为君试药,按制不可拒。届时你亲眼见症、亲手触脉,比千百份密报都管用。”
她沉默片刻,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若发现异常,我要有权调阅最近三个月所有御药记录,包括焚毁备案。”
“我会让老宦那边配合。”尉迟逸风说罢,又对慕容轩道:“你暂留王府,接管外围防卫。若有李承乾一系的人探听消息,记住,不要拦,放他们走。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我们还在追旧案,没盯上宫里。”
慕容轩咧嘴一笑:“懂了,演场戏给他们看。”
“风宝。”严冰雪低头唤道。
公鸡昂首踱步到她面前,歪头等吩咐。
“你去一趟城南菜市口,找那个卖卤蛋的老刘头。”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在掌心划了个记号,“交给他,就说‘青络子涨价了,问问还有没有存货’。他会明白。”
风宝咯咯两声,展翅飞出厅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厅内只剩三人。
尉迟逸风走到案前,提起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名字:东巡卫旧籍七人、近年调离太医院的三位医丞、曾主管军药转运的兵部主事……他一边写,一边低声道:“这些人里,一定有一个是我们要找的‘内应’。”
“也可能不止一个。”严冰雪补充,“下毒只是结果,背后是一整套流程:采药、入库、配剂、煎制、呈送。每个环节都要有人配合,才能做到滴水不漏。”
“所以这不是一个人的阴谋。”尉迟逸风搁下笔,“是一张网。而现在,皇帝倒下了,网开始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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