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刚歇,檐角滴水声断断续续。风宝扑棱着翅膀落在书房窗台,羽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爪子死死攥着半片焦黑的绢布。
尉迟逸风正与严冰雪低声核对着明日送往太医院的药材清单,听见动静立刻抬眼。他没说话,只抬手一挥,书案旁熏炉燃起一缕淡青烟雾,门窗也在瞬间闭合。
“我差点被炖了。”风宝跳进来,抖了抖翅膀,把那块残布甩在地上,“宫里新来的李都尉,腰牌亮得晃眼,守卫见了都退半步。”
严冰雪蹲下身,指尖轻触绢布边缘。火光下,那布面烧得只剩一角,隐约可见炭化前曾写过字迹。她从药囊取出一支细银针,在残布上轻轻一划,几粒微不可察的金粉簌簌落下。
“这金不是普通描边用的。”她捻起一点放在灯下细看,“掺了云母屑,只有禁军统领级以上才有资格镀这种纹。”
尉迟逸风接过银针,又探了探风宝左翅根部一道浅痕:“你被人拦过?”
“巡夜的狗腿子。”风宝咕哝,“我装作偷食膳房剩菜,飞过西廊时被他一枪挑破羽毛。要不是我急转弯撞翻了灯笼,现在早挂在厨房梁上了。”
严冰雪取来药镜,对着那道划痕照了片刻,忽然皱眉:“金粉渗进伤口了。那人不是随便出手,是故意蹭上来留下痕迹的。”
尉迟逸风眼神一沉:“他们在标记接近过宫门的人。”
屋内一时安静。沙盘上的小旗还插在排污渠口,那是昨夜定下的诱敌之策。此刻却像一根刺,扎在即将变动的局势中央。
“初九……换人。”风宝用喙在地上划出几个歪扭的字,又啄了啄自己胸口的羽毛,“我在膳房听见两个侍卫嘀咕,说原定接头的副统领调去守库房了,换了个姓李的顶上。没人见过他履历,连兵部档房都查不到名字。”
严冰雪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墙边柜架前抽出一本薄册。她翻到某一页,手指停在一条记录上:“三日前,禁军西南角门轮值名单变更。原副统领以‘体疾’为由调离,接任者仅注‘特令委派’四字,无籍贯、无功勋、无前任评语。”
尉迟逸风走过去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特令?皇帝还在静养,哪来的特令。”
“他们打算在初九动手。”严冰雪合上册子,“我们放出假消息说‘八号’要叛逃,本想引他们现身。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不理这个饵——因为他们已经有真正的计划了。”
尉迟逸风踱回沙盘前,竹签轻轻一拨,将原本插在清河口的红旗移到宫城西南角门:“既然能悄无声息换掉禁军主官,那就不是试探,是准备开门迎客。”
“更麻烦的是。”风宝蹦上桌沿,压低声音,“我还听见他们在提‘喜宴复礼’。”
严冰雪瞳孔一缩:“冲喜?”
“说是王爷旧病复发,需再行冲喜之礼安抚国运。”风宝学着宫人腔调,“还要请开国医女之后重入王府,以正阴阳气脉——听着像是夸你,其实是要把你抓回去当祭旗的羔羊。”
尉迟逸风冷哼:“先废我权柄,再夺你名节。一套下来,朝堂无人敢发声。”
“这不是政变。”严冰雪缓缓开口,“是清洗。他们要借皇命之名,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打成‘妖言惑众’‘动摇国本’。”
尉迟逸风盯着沙盘,良久才道:“所以真正的动作不在初九交接,而在宫内。只要那个李都尉在初九掌住角门半个时辰,外面的人就能长驱直入。”
“那我们怎么办?”风宝抬头,“还放蜡丸吗?”
“不放了。”尉迟逸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行字,卷起封好递向暗格,“传令影卫:暂停排污渠埋伏,转查宫中所有姓李军官近三月出入记录;封锁西角门通行权限,凡进出药房者须双人登记;加派两人盯住太医院后巷,若有陌生面孔打听王爷病情,立即报我。”
他顿了顿,看向风宝:“你明日再去一趟宫里。”
“四颗谷。”风宝条件反射般叫价。
“两颗。”
“外加一条鱼干!”
“半条。”
“那你得让我踩你靴尖上去——太高了够不着窗台。”
尉迟逸风没应声,只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放在桌上。风宝凑近一看,上面刻着“膳房丙区拾骨差”六个字。
“这是新编的杂役牌子。”尉迟逸风道,“明日辰时,会有个瘸腿老汉在宫墙外卖鸡毛掸子,你跟着他混进去。记住,别碰熟食,也别往寝殿飞,盯住那个李都尉进出路线就行。”
“万一他又拿枪捅我呢?”风宝缩了缩脖子。
“他若再动你。”严冰雪从药囊取出一个小瓷瓶,“我就让他走路打滑,吃饭呛喉,睡觉翻身就抽筋。”
尉迟逸风看了她一眼:“别太过。”
“我就让他拉肚子。”严冰雪拧紧瓶盖,“一天三次,准时准点,不影响当差。”
风宝扑棱翅膀笑了:“那你给我也来一瓶防身?”
“你要是再敢偷吃我的安神粉。”严冰雪眯眼,“我就让你三天打鸣都在跑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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