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出云层,王府前庭的青砖地面泛着微湿的光泽。严冰雪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着一只油纸包得严实的药囊,指尖微微用力,便有一缕苦涩的药味散开。她没说话,只是将药囊轻轻放在案上,又取出一张残破的纸片,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来的。
周慕白端坐于御使席位,袍角垂落,一动未动,但目光扫过全场时,几位江湖长老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昨夜带回的纸片,”严冰雪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上有倒悬蝎形印鉴,是李承乾私署传递急令所用。而它出现在林修远藏匿密信之处,说明他不是孤身行事。”
台下一阵骚动。一名灰袍老者猛地站起:“荒谬!一个叛徒的话也能作证?你们分明是要污蔑正道同门!”
严冰雪不动声色,抬手掀开药囊封口,倾出一堆暗褐色粉末。“这是从南城废窑灶底刮取的药渣,经我三次提纯比对,确为曼陀罗与金银花混炼而成。此配伍本可安神定惊,但若比例颠倒,反致幻乱心智,使人狂躁失控。”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那名长老:“三日前,西市百姓突然聚众砸铺、纵火伤人,事后查无主谋。可就在事发前两个时辰,有人亲眼见贵派弟子押着两车药材驶入废窑——这车辙印,与现场残留完全吻合。”
老者脸色一变,还未开口,风宝已跃上案角,翅膀一展,爪中甩出一块巴掌大的皮囊碎片,啪地拍在桌面上。
“这是我在厨房那只萝卜筐底下叼出来的。”它嗓音清亮,带着几分得意,“别以为缝进夹层就没人发现。里面抄录的账册副本写着:‘玄天门赵长老收金帛十万两,允诺助李相搅乱京畿秩序,事成后授监察使衔’。落款日期,正是上月初七。”
全场哗然。
慕容轩原本静坐角落,此时霍然起身,抽出腰间长剑,咔嚓一声斩断自己门派旗帜上的绶带。布条飘落尘埃,他冷声道:“我燕山盟自立盟以来,从未与权臣勾结陷害忠良。今日起,与玄天门断绝往来。”
有人怒喝:“慕容轩!你竟因一女子几句话就背弃同道?”
“我不是因她一句话。”慕容轩转身盯着那人,眼神锐利,“而是你们不敢让天下人看账本!若无鬼,何惧对质?”
混乱瞬间蔓延。几个年轻弟子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问师叔是否真有此事,却被狠狠瞪了一眼。另一侧,两名长老竟当众争吵起来,一人指责对方私吞赃款,另一人反骂对方卖友求荣。亲卫迅速上前隔开人群,尉迟逸风始终立于台侧,手按剑柄,虽未出声,但气场如铁墙般压住躁动。
严冰雪缓缓走到囚笼边。林修远蜷坐在内,双手紧扣木栏,指节发白,脸上再不见昨夜的倔强,只剩一片灰败。
“你曾说,这世道烂到根里。”她看着他,“可你知道现在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有人想毁掉它,而是明明知道它病了,还要往药罐里掺毒,骗百姓喝下去,说是治病。”
林修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音。
“你不是唯一的寒门子弟,也不是唯一受过委屈的人。”她声音沉了些,“可你选择了最狠的一条路——拿无辜者的命去赌你的翻身。”
台下忽然传来冷笑:“说得倒好听!你们王府关了多少‘义士’?是不是也该放出来给大家看看?”
严冰雪转过身,望向发声之人——衡岳派副掌门,满脸虬须,气势汹汹。
“可以。”她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何你派中三名师兄弟,昨夜潜入北市逆七星阵旧址,试图重新激活阵法?那里的地砖已被我提前换过,每一步都会触发机关鸣响。他们现在正躺在地牢里,嘴里还含着迷魂香丸。”
那人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尉迟逸风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诸位若不信证据,大周律法尚在。刑部可派员验药、查账、审人。若有冤屈,尽可申诉。但若继续包庇奸佞,煽动门众闹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王府不会任人欺凌。”
短暂的死寂后,喧哗再度爆发。
有人怒吼要带走林修远,有人要求彻查所有牵连门派,更有弟子当场撕毁门派令牌,跪地请求脱离师门。慕容轩带着几名心腹退出人群,径直走向外院,临行前对严冰雪点了点头。
风宝跳回她肩头,低声咕哝:“这些人吵得像菜市场,真不怕丢脸?”
“怕才不会这么闹。”严冰雪收回视线,从怀中摸出那枚济生令,铜面已被摩挲得发亮。她轻轻抚过上面刻痕,没有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登台,在尉迟逸风耳边低语几句。他眉头微皱,随即看向严冰雪。
她会意,扬声说道:“还有一件事。”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方才接到回报,西牢昨夜确实有人意图劫狱,但被守卫击退。其中一名刺客身上搜出的密令写着:‘若林修远被捕,立即启动第二套计划,目标改为刺杀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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