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屋檐时,风宝还蹲在瓦片最高处,尾羽被风吹得微微抖动。严冰雪从马车上下来,药囊拍在车辕上发出闷响。她抬头看了眼那团毛茸茸的背影,没说话,径直走向正厅。
廊下仆役刚扫完落叶,见她进来,忙退到两侧。她脚步不停,穿过穿堂,直入内院。到了书房门口,才停下,转身对身后亲卫道:“把今日递帖的人都记清楚,来历不明的一律挡在外院。”
亲卫应声而去。
她推门进屋,换了身淡青绣纹长衫,发髻重新束起,簪了支素银簪。镜中人眉目清晰,再不似昨夜那般沉郁。她拎起药囊,走出房门,一路往正厅去。
尉迟逸风已在厅中等候,玄色锦袍衬得身形挺拔。他站在主位旁,目光落在门外石阶上,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来。
“人都到了?”他问。
“陆续来了。”她在他对面站定,“有说是乡野医者,也有退伍校尉,还有几个账房老吏,自称精通钱粮调度。”
尉迟逸风微微颔首:“查过底细?”
“查了一部分。多数是真本事人,但难保混进几个投机的。”她话音刚落,外头传来通报声。
第一位访客是个灰袍老者,拄着竹杖,自称曾行医三十年,走遍七州,因听闻王府设惠民药局,特来投效。严冰雪请他坐下,开口便问:“若在京郊十二村推行义诊,每月需备药材几何?人力如何调配?”
老者不慌不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册子,一一列明所需药材种类、用量、储存方式,并提出可培训村中识字妇人代为登记病患。言辞条理分明,毫无虚浮之气。
严冰雪点头,示意记下。
第二位是个中年汉子,身穿旧甲,走路带风。自报曾在北境边军任校尉,因伤退役,如今愿为王府效力。尉迟逸风冷声追问:“你隶属何营?统帅何人?何时离营?”
汉子对答如流,连当年战损名册上的同袍姓名都背得出。尉迟逸风目光微动,命人取来一份旧军档核对,竟分毫不差。
第三位是个瘦小老头,戴着眼镜,捧着算盘,说是专做官府账目几十年,最擅长厘清亏空、整顿赋税。他话未说完,风宝忽然从梁上扑下,一爪掀开他袖口,从中抖出一张折叠纸条。
严冰雪接过一看,脸色微沉——纸上写着“李府密信”四字,笔迹僵硬,显是伪造。再细看那老头神色慌乱,额角渗汗。
“你是李承乾旧部?”尉迟逸风声音不高,却压得满厅寂静。
老头跪地叩首,连连喊冤。尉迟逸风只一挥手,亲卫上前将其押出。
厅中气氛顿时紧了几分。
严冰雪环视众人:“今日所言,皆关乎民生军政,若有真心实意者,王府必以礼相待;若想浑水摸鱼,莫怪我们不留情面。”
众人噤声,随即纷纷表态献策。
有人提议扩建军械坊,收容流民打造农具兵器两用器具;有人建议设立医童学堂,选拔贫家子弟教授基础医术;更有老吏提出可在各县城设“急报驿”,一旦疫病初现,立刻飞马传讯至王府。
议论渐多,声音杂乱起来。
严冰雪起身,抬手三击案几,声响清脆,全场立静。
“我们不争一时权势,”她声音朗朗,“而要留下能让百姓活命的制度。”
众人屏息。
尉迟逸风这时走上前,展开一幅舆图铺于长案之上:“京畿十二县,三所官办医馆已立。下一步,当建‘疾疫预警’体系——每村设一名登记员,遇发热、咳血、暴毙等症,即刻上报。由王府统一调度药材与医者。”
他指尖划过地图,“另设工匠坊,授流民手艺,造农具、修沟渠、制火油灯。所得收益反哺医馆,形成循环。”
一位老医者激动起身:“如此,十年之内,庶民有望少病少灾!”
“不止十年。”严冰雪接过话,“我要让‘护国医妃’这四个字,不只是个称号。它得变成一条活路——穷人家孩子病了,不必卖地求医;灾年饿殍,能靠一技之长安身立命。”
厅中一片肃然。
风宝跳上桌案,踱步一圈,忽然跃起,爪子稳稳踩在太医院所在位置,昂首鸣叫一声,清亮悠长。
众人哄笑,紧张气氛顿消。
“这鸡倒有主张。”那灰袍老医者捋须笑道,“莫非也懂政事?”
“它比某些人明白。”严冰雪淡淡道,“至少不会夹带私信。”
众人又是一阵笑。
议程继续推进。有人提议先试点两县,稳妥推行;也有人主张全面铺开,趁势立威。争论再起。
尉迟逸风忽而抬手,指向地图边缘一处荒岭:“此处地偏,人口稀散,适合作为试验田。若成,则推广全境;若败,亦不影响大局。”
严冰雪点头:“就定此地。选十名医者、二十名工匠、百名劳力,三日内启程筹建。”
她转向众人:“愿去者,报名登记。王府供食宿、发月俸,三年内免税赋。”
话音落下,已有数人举手应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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