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特招入内院、享核心待遇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州文院。
内院天才云集,关系盘根错节,一个举人境“空降”而来,立时激起千层浪。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免考直入!核心待遇!资源上浮五成!他方运算什么东西?一个从天南府那穷乡僻壤来的举人初期!”
“哼,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作出了一首镇国诗,碰巧救了赵冰澜罢了!这等机缘巧合之事,岂能当作常态?院主竟如此偏袒,将院规置于何地?”
“就是!我等哪个不是历经层层选拔,在州试府试中拼杀出来,积攒了无数功绩,才勉强换得些许资源阅览秘传?他倒好,一来就能随意翻阅核心孤本?这公平吗?”
“看他能得意几时!内院藏龙卧虎,可不是外院那般儿戏。他一个举人初期,就算诗才通天,在这进士遍地的内院,寸步难行!”
首堂经义大课,授课博士乃是内院出了名的老古板严墨博士。
他学问精深,已是翰林巅峰,但为人刻板,最重资历与规矩,对“走后门”、“破格提拔”之事向来深恶痛绝。
方运的“空降”,早已触及其逆鳞。
方运一袭青衫,举人初期的修为在满堂进士境的气息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甫一进入,便感受到无数讥诮的目光。
“啧,举人初期?这就是那位诗成镇国的‘天才’?修为如此低微,怕是连内院最基本的文气威压都承受不住吧?”
“哼,不过是侥幸作得一首好诗,走了苏大儒的门路罢了。严博士最厌此等行径,今日有他好看!”
“且看他如何出丑!内院的经义课,可不是靠吟诗作对就能蒙混过关的!”
严墨博士迈着方步走入讲堂,面色沉肃,在掠过方运时,眼里闪过冷意。
“今日开讲《春秋》微言大义。”
“在讲正题前,老夫需考较一下诸生基础,尤其是……新入院者,是否具备听讲此课的资格。”
“方运!”
他目光锁定方运,见对方依旧安坐,心中冷哼,语气冰冷。
“方运!你既以诗名特招入内院,享核心待遇,想必经史子集,早已烂熟于胸,根基深厚,远超同侪!”
“那老夫便考考你《春秋》根基!《郑伯克段于鄢》,‘克’字当作何解?《公羊》《谷梁》二传,对此释义有何根本分歧?其分歧之源,关乎王道霸道之辨,你又作何见解?”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直指经学核心争议!不仅考记忆,更考理解与思辨!别说新入院的举人,就是许多进士境的老生,仓促之间也未必能答得周全深刻!
严墨毫不掩饰刁难之意:“限你二十息内,条分缕析,作答!”
全场气氛绷紧。
“二十息!”
“这么短时间?还要条分缕析?这分明是故意为难!”
“《公》《谷》之争乃是千年公案,岂是二十息能说清的?”
“完了,方运怕是要栽了!严师这是铁了心要给他个下马威啊!”
“严师垂询,学生试为解答。”方运开口,“《郑伯克段于鄢》之‘克’字,历来注疏,多有分歧。然究其本义,乃‘胜’、‘杀’之意,此乃基石。”
“然《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左氏传曰‘如二君,故曰克’,意在强调郑伯与共叔段兄弟阋墙,如同两国之君相战,叙事中已含贬斥。公羊高则直指‘克之者何?杀之也’,更显其骨肉相残之酷烈。谷梁赤之论,亦重在斥其失却兄弟人伦。”
“至于《公》、《谷》二传根本分歧,”
“其源不在字句,而在解经之旨趣。公羊学重阐发‘大一统’、‘尊王攘夷’之政治大义,犹如治国之纲领;谷梁学则更强调礼制人伦、亲亲尊尊之日常规范,如同齐家之细目。一宏大一具体,一重势一重礼,故而对同一‘克’字,阐释侧重点自然不同。”
“此分歧之源,归根结底,在于对‘王道’与‘霸道’的理解差异。公羊似更重王道一统之结果,略带霸道之决绝;谷梁则更纯乎王道化育之过程,强调以礼导之。然学生窃以为,王道霸道,并非全然对立。昔孔子作《春秋,或笔或削,其义难知,然核心在于‘从变从义,一以奉天’。真正的大道,当如《春秋》一般,既有雷霆手段以正纲纪,亦有雨露恩泽以养万民,随机应变,唯义所在。拘泥于门户之见,争辩孰优孰劣,或许已偏离圣人作经之本意了。”
方运的回答令满场皆惊。
“他竟然真的答上来了?还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公》《谷》之争的根源,竟被他说成是‘解经旨趣’不同?这种角度,为何以往无人点明?”
“王道霸道,相济相生……随机应变,唯义所在……这,这听起来,好像比严师平日讲的非王即霸,更接近圣人之意啊?”
“完了,这下脸丢大了!我们苦读多年,竟不如一个刚入内院的举人看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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