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夜纸妻
腊月廿三,东北的雪夜冻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林小满蹲在自家纸扎铺的檐下,指尖颤抖着将最后一根银丝嵌入纸人眼眶。纸妻阿莲的脸在煤油灯下泛着青白的光,眉眼如画,唇角却凝着一抹诡异的笑。
“小满,时辰到了。”村长赵德全裹着厚棉袄跺进院子,身后跟着几个抬轿子的村民。林小满起身时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阿莲的纸眼睛,刚才分明动了。
三年前,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别碰纸妻的仪式……”便咽了气。此后每逢腊月,村里总要选个纸扎匠完成“纸妻出嫁”,说是安抚亡魂。林小满作为传人,逃不掉这宿命。可今夜,阿莲的纸衣下仿佛藏着活人的体温。
轿子抬出村口时,雪突然停了。林小满举着引魂幡走在最前,幡上的红符在月光下泛着血光。路过村头老槐树时,树影里突然传来沙哑的低语:“纸妻睁眼,活人替命……”他回头望去,槐树下空无一人,只有积雪上留着几道爪痕似的刮痕。
仪式在村尾荒坟进行。赵德全将纸轿放在坟前,点燃三柱香:“阿莲新娘,归位吧。”林小满按规矩剪断系在纸人腰间的红绳,那瞬间,阿莲的手指突然蜷缩,纸衣簌簌作响。村民们的惊呼声中,纸轿竟自己立了起来,轿帘掀开,阿莲的纸手伸出轿外,指尖正对着林小满的方向。
“邪了!纸人动……”有村民尖叫着后退。赵德全脸色铁青,一把将林小满拽到一旁:“按规矩烧了就是!别多事!”纸轿被泼上煤油,火舌舔上阿莲的纸衣时,林小满听见一声凄厉的呜咽——那声音分明是活人的哀嚎。
仪式结束后,林小满浑身冷汗。回铺子的路上,他总感觉有视线跟在身后。推开铺门时,煤油灯忽明忽暗,纸扎架上的阿莲竟不见了!他翻遍整个屋子,最后在父亲遗像前的供桌上找到了她——阿莲的纸身立在香炉旁,纸手正抚摸着父亲牌位,眼眶里渗出一滴朱砂泪。
“你是谁?”林小满逼近时,阿莲的纸唇微启,吐出一缕青烟:“他们……把我推进雪窖……活埋……”声音如碎冰般刺耳。林小满猛然想起,阿莲是十年前村里失踪的新娘,传言她未婚先孕,被族人视为耻辱。难道……
子夜时分,赵德全派人砸门。林小满藏起阿莲,应付来人:“纸人烧了,无事。”打发走人后,阿莲的纸身却在月光下逐渐透明:“明夜,带我去老槐树……真相在那里。”林小满望着她指尖的雪痕,想起树下的低语——或许,这才是父亲临终警示的真正含义。
雪又开始下了,林小满将阿莲藏在纸匣中,悄悄往老槐树走去。树根处积雪有被刨开的痕迹,他挖开土层,赫然发现一截染血的纸衣碎片,与阿莲的纸料一模一样。寒气从脊背窜上后脑,他忽然意识到,这仪式根本不是安抚亡魂,而是……用活人纸扎匠的血,封住阿莲的怨气。
“找到什么了?”赵德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小满转身时,村长手中握着一把染黑的镰刀,刀刃上还沾着三年前父亲的血迹。
二、纸人低语
林小满攥着那截染血的纸衣碎片,后背冷汗浸透棉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赵德全的镰刀近在咫尺,刀刃上的黑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仿佛凝固了无数冤魂的怨气。他强压下喉头的颤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村长,这……是阿莲的纸衣没错,但烧的时候确是没问题的。许是风吹来的旧物,我明日再查。”袖口里的碎片刺入掌心,他疼得咬紧牙关,不敢露出异样。
赵德全的三角眼眯成缝,镰刀柄在他掌心转了半圈,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忽然凑近林小满,口中呼出的酒气熏人:“最好别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他的指甲划过林小满的脸颊,留下一道冰凉的痕,“纸妻的事,祖训就是规矩,懂吗?”言罢,他啐了口唾沫在雪地上,那污黑的渍迹在月光下缓缓渗入雪层,如同毒液腐蚀着大地。林小满盯着那团污渍,想起父亲临终时嘴角渗出的血沫——一样的颜色,一样的令人作呕。
回到纸扎铺,煤油灯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如鬼魅般扭曲晃动。林小满刚锁上门,身后便传来纸页摩擦的簌簌声,夹杂着细微的、仿佛指甲划过木板的声响。他转身,阿莲的纸身正立在父亲遗像旁,眼眶里的朱砂泪痕未干,纸手抚着供桌边缘,指尖微微蜷曲,仿佛是在模仿人类颤抖的姿态。供桌上的香炉里,三柱香早已燃尽,灰白的烟烬堆成小山,其中一缕竟缠绕着阿莲的纸衣,如同无形的锁链。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小满逼近两步,喉头滚动着未出口的恐惧。阿莲的纸衣在风中轻晃,一缕青烟从唇间溢出,化作断续的沙哑人声,声音里夹杂着纸页撕裂的脆响:“他们……说我不干净……未婚有孕,辱了村门……”她的纸眼突然睁大,瞳孔处泛起猩红,仿佛重现了当年窒息的恐惧。铺内温度骤降,林小满的呼吸在灯下凝成白雾,窗棂上的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凝结成诡异的符文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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