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巨伯站在案几另一侧,正低头整理散落的残片。
他穿着书院统一的青布长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往日略显粗糙的手掌此刻却格外轻柔,每拿起一块残片,都先仔细吹去上面的浮尘,再按照尺寸大小分类摆放。
他面前的竹简上,用木炭笔密密麻麻写满了生字,有的还标注着简单的释义 —— 那是昨夜他挑灯查阅《说文解字》的成果。“锦凝,这块残片上的字,像是‘太康失国’?” 他拿起一块边缘略宽的竹片,走到苏锦凝身边,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眼神里满是求教的诚恳。
苏锦凝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残片上停留片刻,便笑着点头:“正是。你如今认古字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她放下毛笔,拿起那片残片,指着上面模糊的笔画讲解:“你看这‘太’字,上部像‘大’,下部多了一点,是古体的异体字;‘康’字左边为‘广’,右边是‘米’,寓意安康丰足。”
她的声音轻柔舒缓,如春风拂过湖面,荀巨伯听得格外认真,眉头微蹙,手指在掌心轻轻比划着字形,生怕错过一个细节。等她讲完,他立刻拿起木炭笔,在竹简上认真记下,嘴角扬起憨厚的笑容:“经你这么一说,我就记牢了。往后整理残片,也能帮你多辨认些字了。”
日头渐高,晨雾散去,书院的讲堂里已坐满了同窗。
陈夫子手持一卷《春秋》,立于案前,花白的胡须随着语调起伏微微晃动,声音洪亮如钟:“‘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此句看似简单,实则暗藏褒贬。何为‘王正月’?乃周天子之正月也,暗含尊王攘夷之意……”
他目光扫过堂下,见苏锦凝正低头在竹简上疾书,笔尖在竹片上留下清晰的刻痕,而荀巨伯则身子前倾,双眼紧盯着夫子,手中的木简几乎要贴到眼前,不由得暗暗点头。
课时过半,陈夫子抛出一个问题:“城濮之战中,晋文公退避三舍,究竟是仁君之德,还是权谋之术?” 堂下顿时陷入沉寂,同窗们或低头沉思,或相互对视,一时无人应答。
荀巨伯略一沉吟,猛地站起身来,青布长衫因动作过猛微微晃动。
他拱手躬身,声音带着几分质朴却格外坚定:“学生以为,既是权谋,亦是德行。晋文公昔年流亡楚国,受楚成王礼遇,许诺退避三舍以报恩情,此乃守信之德;而后交战时退避三舍,既兑现诺言,又诱敌深入,大败楚军,此乃权谋之智。德与智相辅相成,方显霸主风范。”
堂下同窗们先是一愣,随即有人暗暗点头。坐在前排的马文才,早已手肘支着案几,指尖轻叩竹简,目光始终落在荀巨伯身上,当即抬手附和,声音爽朗:“巨伯这番话,说得通透!”
他起身拱手,语气里满是好友间的认同与自豪,“前日我俩在斋舍探讨此事,你还说怕想不透其中关节,今日竟能将德与智剖析得如此分明,既点出‘守信’的本真,又点破‘诱敌’的巧思,实在难得!我倒觉得,这‘相辅相成’四字,恰是晋文公能成霸主的关键,巨伯可谓一语中的。”
荀巨伯闻言,脸颊微微泛红,转头看向马文才,眼中满是默契的笑意,连忙拱手回礼:“文才过奖了,还不是前日与你聊起城濮之战,你提起‘楚晋相交的恩怨’,才让我慢慢理清了思路。”
两人目光相对,皆是会心一笑,那份无需多言的默契,让堂中氛围愈发融洽。
陈夫子捋着胡须,眼中笑意更深,颔首赞许道:“巨伯善思,文才善助,两位同窗相知相惜、相互启发,此番言论相得益彰。求学之道,莫过于此 —— 既能独立思考,又能切磋互补,方能日有精进。”
课后,同窗们纷纷散去,苏锦凝却留在堂中,走到陈夫子案前,递上一卷自己整理的古籍修复札记:“夫子,这是学生近日修复《竹书纪年》时的心得,关于残片拼接时的浆糊配比与防虫处理,学生有一些浅见,想请夫子指点。”
陈夫子接过札记,翻开细看,只见上面字迹娟秀,条理清晰,从糯米浆糊中加入的艾草汁比例,到用花椒、芸香驱虫的具体方法,都记录得详尽无比。
“你这札记,思虑周全,实用性极强。” 陈夫子越看越满意,抬头看向苏锦凝,眼中满是赞赏,“古籍修复不仅需细心耐心,更需融会贯通,你能将医理、农理融入其中,实乃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喜欢祝英台与马文才相恋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祝英台与马文才相恋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