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如同深海中被缓慢拉起的一网沉银，带着朦胧的重量和冰冷的光泽，一点点浮出混沌的睡眠。
首先感知到的，是皮肤。
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细腻的砂纸打磨过，残留着昨夜狂风暴雨般的记忆，一种混合着极奇异酥麻的酸痛感，深深烙印在肌肉纤维的深处。
尤其在那腿心之间，一种钝痛而陌生的肿胀感，如同一个无声却不容置疑的印章，清晰地宣告着所有权的变更，提醒着她那场发生在黑暗中的、近乎献祭般的交割。
她，苏颜，正被一条坚实如铁箍的手臂，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牢牢地禁锢在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里。
她的后背紧密地贴合着一片带着规律起伏的胸膛，那皮肤相贴的触感，细腻而真实，传递过来的是属于另一个生命体的热度和力量。
带着睡梦中松弛的韵律，却也弥漫着昨夜疯狂纠缠后留下的、雄性荷尔蒙与情欲交织的余味。
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耳后传来那平稳而深长的呼吸声，带着男性特有的、令人心安——
或者说，更确切地，是令人感到被彻底掌控——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她脆弱的耳廓上。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黑色凤尾蝶翅膀，剧烈地颤抖了好几下，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眼帘。
映入视野的，是卧室天花板上那盏奢华繁复、由无数切割面水晶拼接而成的吊灯，在从窗帘缝隙顽强挤入的、苍白而缺乏温度的晨曦微光中。
反射着模糊而冰冷的光晕，像无数只窥探的、没有温度的眼睛。她没有立刻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仿佛生怕一丝微小的扰动，就会惊醒身后这头沉睡的雄狮。
打破这短暂而诡异的宁静。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混乱的思绪如同决堤的潮水，汹涌地冲刷着她尚且麻木、如同被掏空般的神经。
昨夜的一切，如同破碎的镜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他冰冷的审视，她绝望的谈判，那近乎屈辱又带着破釜沉舟决绝的“第三条路”。
以及随后发生的、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深沉绝望的肌肤之亲……每一个片段都带着尖锐的棱角，切割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就在这时，那只霸道地环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腹无意识地在她腰侧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紧接着，一个带着刚睡醒时特有沙哑与慵懒、却又无比熟悉、仿佛已刻入骨髓的男性嗓音。
在她头顶极近的地方响了起来，那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般拂过她敏感的发丝与耳廓，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微痒与心悸。
“醒了？”
是秦峰的声音。或者说，是借用了李慕阳这副年轻英俊皮囊的、那个属于秦峰的、古老而强大的灵魂的声音。
这声音褪去了平日里的冰冷与锐利，沾染了晨起的惺忪与一丝餍足后的磁性，反而更添了几分危险的诱惑力。
苏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拉紧。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去看他此刻的表情。
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入柔软的枕头，从喉咙深处极其轻微地挤出一个音节：“……嗯。” 那声音干涩得像是用粗糙的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反复摩擦，带着事后的疲惫和一丝无法掩饰的窘迫。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促，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通过紧密相贴的背部传递过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猛兽饱餐后舔舐爪牙般的满足感。
然后，他撑起上半身，动作间，覆盖在两人身上的、柔软如云朵的顶级埃及棉羽绒被顺势滑落，露出了他肌理分明、线条流畅如古希腊雕塑的胸膛和臂膀。
晨光勾勒出他年轻身体充满力量感的轮廓，那皮肤上甚至还隐约可见几道她昨夜在情动失神时，无意识留下的、如同猫抓般的浅浅红痕。
而他的目光，并未流连在自己或她身上的痕迹，而是顺着她似乎无意间瞥向床单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侧那片凌乱的、依旧残留着两人体温和气息的床单上——
那里，几抹已然干涸、却依旧在素色床单上显得异常刺目的、如同被无情碾碎的玫瑰花瓣般的暗红色痕迹，赫然在目。
他的目光在那抹象征着彻底占有与所有权转移的落红之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
那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微光——有属于男性最原始的、对征服和拥有的满足与得意；有一丝属于秦峰这个灵魂的、对既定事实的冷静确认与评估。
或许……在那冰层的最深处，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极其细微的、类似于……对某种纯粹之物被打破的、转瞬即逝的异样波动。
他伸出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未去触碰那冰冷的证据，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狎昵却又充满掌控力的力道，轻轻捏住了苏颜小巧的下巴，迫使她微微转过头，不得不直面他晨光中的脸庞。
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失真的脸，此刻看起来更加深邃难测。
她脸上昨夜因情潮而泛起的瑰丽红晕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事后的苍白与深深的疲惫，眼底带着初醒的茫然、身体被侵占后的羞窘，以及……
一丝顽强地试图隐藏在柔弱表象下的、不肯完全屈服的倔强。这副混合着脆弱与韧性的模样。
比起昨夜那个如同扑火飞蛾般决绝燃烧的她，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引人摧毁又忍不住想珍藏的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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