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舆论的刀刃(上)
返回江家别墅的过程,比离开时更加艰难。
她们失去了那辆网约车,又不敢使用容易被追踪的公共交通,只能依靠凌烬的方向感和对城市监控死角的记忆,迂回辗转,如同两只警惕的野猫,在城市的阴影中穿行。
期间,凌烬利用公共电话(她身上总有零钱)尝试联系了小荷留下的一个紧急号码(一个不记名的预付费手机),只简短地报了平安,并暗示需要帮助。
她不确定小荷能否收到,或者是否还安全,但这已是无奈之举。
当她们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一处隐蔽的、靠近别墅后山墙的破损栅栏处钻回江家地盘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等待她们的是江震岳雷霆震怒的脸和林婉尖酸刻薄的咒骂,以及保镖更加严密、几乎寸步不离的看守。
“私自外出!无视家规!还惹上是非!江月凝,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江震岳的咆哮在空旷的大厅回荡。
这一次,凌烬没有直接进行逻辑交锋。
她只是平静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陈述:“江先生,我们外出就医是得到您允许的。在医院遭遇不明身份人士跟踪袭击,并非我们所愿。若非恰好有……路人相助,后果不堪设想。我想,当务之急是查清那些人的来历,确保江家自身的安全,而不是追究两个受害者的‘过错’。”
她巧妙地将“私自外出”模糊为“得到允许的外出”,将焦点转移到“遭遇袭击”和“江家安全”上,同时隐去了顾云深出现的具体细节。
江震岳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确实收到了医院保镖关于“目标跟丢并疑似遭遇袭击”的报告。
那些跟踪者是谁?
是针对江月凝,还是……针对江家?
这让他心生忌惮,暂时压下了立刻惩治两人的念头,但看管无疑变得更加森严,几乎是将她们软禁在了客房内,连窗户都被从外面加固了。
物理上的禁锢,却关不住信息的流动,也关不住早已点燃的复仇之火。
第二天清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另一个战场上率先打响了。
当保镖例行送来早餐和一份当天的报纸时,江月凝一眼就看到了娱乐版块上那刺眼的标题和配图:
【惊爆!江家养女江月凝精神失常,持刀弑兄!豪门血案背后的扭曲心灵!】
配图是一张打了厚重马赛克、但仍能看出血迹斑斑的地毯特写,以及一张江月凝某次参加宴会时,被刻意抓拍的、眼神略显忧郁恍惚的侧面照。
文章内容极尽渲染之能事,将她描述成一个因身份落差而心理失衡、长期抑郁、最终在嫉妒和怨恨驱使下对“恩重如山”的养父母家狠下杀手的疯女人。
紧接着,平板电脑(网络依旧被切断,但本地缓存了一些推送内容)上也开始跳出类似的消息推送,来自几家与江家关系密切的媒体。
【独家:专家解读假千金心理问题,称早有征兆!】
【深扒江月凝奢侈生活:每月零花钱超百万,仍不满!】
【知情人爆料:江月凝校园时期曾霸凌同学,性格极端!】
一条条莫须有的罪名,一张张精心挑选或伪造的图片(所谓的“奢侈生活”配图是她陪同林婉出席活动时的照片,“霸凌证据”更是子虚乌有),如同淬毒的匕首,隔着网络的屏障,向她疯狂掷来。
江月凝的呼吸骤然急促,手指紧紧攥住了报纸的边缘,指节发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如此恶毒、如此大规模的污蔑,愤怒和委屈依旧像岩浆一样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们……他们怎么敢……”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
凌烬拿起报纸,快速浏览了一遍,眼神冰冷,嘴角却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
“舆论战的第一波,果然来了。
”她放下报纸,语气平静得像在评论天气,“
抢占道德制高点,塑造受害者(江淮)与加害者(你)的二元对立,用半真半假的信息引导公众情绪,剥夺你话语的可信度——很常规,但也很有效的套路。”
“我们该怎么办?”江月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凌烬,她现在是她唯一的主心骨。
“第一步,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凌烬走到江月凝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他们想让你愤怒,让你辩解,让你在情绪失控中说出更多可以被利用的话。我们偏不。”
她拿起那个断网的平板,调出记事本功能。
“他们用了‘半真半假’,就注定会留下破绽。我们的反击,也要从‘真’与‘假’的辨析入手。但不是现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等到更多的人被卷入,等到……他们自己露出更多的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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