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静的单人宿舍，王涵先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洗去课堂的纷扰和孙皓带来的那点不快。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精神一振。
他擦干脸，坐到书桌前，打开了那部经过特殊加密加固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直接连接着基地的内部网络。作为“玄鸟计划”的技术总负责人，他需要实时掌握各个攻关组的进度。
他首先点开了与能源组雷永强工程师的通讯界面。一个视频请求刚发过去，几乎瞬间就被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了雷工那张粗犷的脸，背景是各种闪烁的指示灯和粗大的电缆。他嗓门依旧洪亮，但带着明显的兴奋：“小王总工！你来得正好！你那个‘灵巧大力士’的要求，可算把我这老骨头折腾得不轻！”
王涵笑了笑：“雷工，看您这精神头，像是被折腾出成果了？”
“嘿嘿！”雷工得意地一扬眉毛，指着身后一个体积明显缩小、但结构更加复杂的装置，“看到没？我把给聚变实验准备的‘快充快放’模块拆了一个，魔改了一下！响应速度比之前那‘老乌龟’快了起码五倍！就是这玩意儿现在脾气有点爆，像个小炮仗，得小心伺候着。”
“炮仗好啊，”王涵顺着他的话调侃，“我们要的就是瞬间的爆发力，只要别把我们自己的‘房子’点了就行。稳定性测试怎么样了？”
“放心！我老雷出手，还能让它乱来？”雷工拍着胸脯，“正在做极限寿命测试，已经连续冲击了上千次了，目前表现稳定！就是这‘小炮仗’胃口不小，对现有电池是个考验。赵工那边估计正头疼呢。”
“行，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炮仗’您继续调试，电池的问题，我们后续集中解决。”王涵心里有了底。雷工虽然说话粗放，但技术上的承诺极其可靠。
结束与雷工的通话，王涵又联系了材料组的郭逸博士。这次等了好一会儿，视频才被接通。
画面那头的郭逸，看起来比前几天更不修边幅了，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神却异常专注，正对着一个冒着奇异光芒的高温炉操作着什么。他头也不抬，对着麦克风含糊地说：“……稍等，关键时刻……这锅‘汤’的火候……快好了……”
王涵耐心等着，只见郭逸小心翼翼地从炉子里夹出一小块闪烁着金属与陶瓷混合光泽的、形状不规则的小样件。他对着光仔细观察着断口，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几分钟，郭逸才长长舒了口气，把脸凑到摄像头前，脸上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得意和神秘：“王总工，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
“郭博士，您就别卖关子了。”王涵配合地问道。
“嘿嘿，我试着往你那个微通道结构的‘骨架’材料里，不是简单地掺‘石头’（指缺陷），而是掺了一种我自己捣鼓的、介于金属和陶瓷之间的‘迷糊蛋’材料！”郭逸兴奋地比划着，“这东西，在常温下老老实实，一旦遇到那种特定的高频应力，它自己就会‘犯迷糊’，内部结构开始轻微地、快速地重新排列，像一团活的面！正好能把冲击能量给‘揉’散了！效果比单纯散射还好！”
他这个“迷糊蛋”和“揉面”的比喻，让王涵忍俊不禁，但立刻抓住了关键：“主动耗能？动态相变？郭博士，您这思路太巧妙了！性能数据怎么样？”
“初步测试！抗冲击疲劳寿命，比陆青崖他们之前最好的方案，预估能提升三倍以上！”郭逸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就是这‘迷糊蛋’不太好控制，成品率低得感人，而且加工起来更麻烦了，简直是在挑战工艺极限……”
“性能提升是关键！工艺问题，我们集中力量想办法攻克！”王涵心中大喜，郭逸果然是个“鬼才”，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打开局面。
最后，他联系了场构型组的负责人，一位姓周的教授。周教授是搞理论的，性格严谨，汇报也一板一眼。
“王总工，结合您提出的导流结构，我们优化了磁场分布模型。模拟显示，等离子体引导效果显着，预计烧蚀问题能得到极大缓解。但是，”周教授推了推眼镜，“新的场型对能源系统的脉冲波形精度要求又提高了5%，而且与郭博士新材料的电磁特性耦合还需要大量计算验证……”
“要求提高是好事，说明我们的设计在向前推进。”王涵鼓励道，“雷工那边已经有突破，应该能满足要求。耦合计算的工作量确实大，需要增加算力资源吗？我向陈老师申请。”
“如果能增加最好不过……”
协调完几个主要小组，王涵揉了揉眉心。情况在向好发展，但每一个突破都伴随着新的、更精细的挑战。他快速整理了一份进度简报，重点标出了雷工能源模块的进展、郭逸新材料惊人的潜力以及场论组随之产生的新需求。
他在简报末尾习惯性地加了一句备注，带着点他特有的、试图缓和紧张气氛的笨拙幽默：
【目前进展：雷工的‘炮仗’已备好，郭博士的‘迷糊蛋面团’正在发酵，周教授的‘磁场导航图’要求更高规格的‘燃料’。请示：能否加快‘燃料’（算力）供应，并协调‘面点师’（工艺专家）支援郭博士？——王涵】
他知道，这份带着奇怪比喻的简报送到陈铭远那里，肯定又会引来老爷子一番笑骂，但该要的支持一样也不会少。
处理完这些，窗外天色已近黄昏。王涵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身体疲惫，但内心却被一种充实的满足感包裹。这种带领团队、解决难题、一步步将构想推向现实的过程，让他沉迷。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本《材料科学基础》教材，想起吴教授讲的“声子”，又想到郭逸的“迷糊蛋”，觉得两者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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