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农夫区,方深各六寸,间相去九寸。一亩三千七百区,区种粟二十粒,美粪一升,合土和之。亩用种二升,秋收区别三升粟,亩收百斛。”
这里的“二十粒种子”“一升粪”“二升种/亩”,都是经过反复试验的抗灾参数:
- 种子数量:每区20粒粟,出苗后间苗留5-6株,既保证存活率,又避免过密争水争肥。《泛胜之书》特别注明:“灾年缺种,可减至十五粒,留苗四株,收虽减,不致绝产”——这是对灾年资源短缺的弹性应对;
- 施肥量:一升粪(约现代0.2升)刚好满足作物全生长期需求。汉代农谚“粪多则苗焦,粪少则苗瘦”,正是对精准施肥的总结。在肥料短缺的灾年,区田法“集中施粪”比传统“分散撒粪”更高效,考古发现的区田土样中,粪土浓度是周边土壤的8-10倍;
- 产量预期:“区收三升,亩收百斛”(汉代1斛=10斗,百斛约合现代2800斤)虽有夸张,但“小面积高产”的逻辑成立。据延汉简记载,正常年景区田“亩收粟三十斛”,是传统耕作的3倍;灾年“亩收十斛”,仍能满足一户人家3个月的口粮,而传统耕作“亩收不足三斛”,往往导致饥荒。
(3)耕作时机的“节气规矩”
区田法对耕作时间的要求同样严苛:“春,地气通,可耕坚硬强地黑垆土,辄平摩其块以生草,草生复耕之,天有小雨复耕和之,勿令有块,以待时。”
这段话包含两层抗灾考量:
- 保墒时机:早春“地气通”时耕地,利用土壤解冻后的湿度;“天有小雨”后复耕,将雨水封存在土壤中(即“趁墒耕作”),避免干旱时水分流失。汉代《四民月令》记载,关中农民“正月雨后,必耕区田”,就是遵循这一规矩;
- 除草节奏:“草生复耕”不仅是除草,更是通过翻土打破板结,增强土壤吸水性。杂草争夺水分,灾年除草不及时,作物成活率会下降50%以上。区田法“町间留空”便于除草,比传统“满田耕作”更易管理,敦煌汉简中“区田除草,一日可毕十亩”的记录,印证了其效率。
三、作物搭配与轮作:生物多样性的抗灾智慧与民间实践
《泛胜之书》的备荒智慧,还体现在“作物搭配”的技术体系中。区田法并非单一作物的种植技术,而是与“轮作”“间作”结合,通过生物多样性降低“单一作物受灾”的风险。这一思路在民间实践中更形成了代代相传的耕作经验,成为灾年生存的“隐形保险”。
书中记载:“麦生于黑,豆生于黄,黍生于赤,稻生于青,粟生于白。”这并非简单的五行附会,而是对作物与土壤适配性的总结:
- 麦(小麦)适合黑垆土(肥沃),豆(大豆)耐贫瘠黄土,黍(黄米)耐盐碱红土,稻需青色水田,粟(小米)耐沙白土;
- 推荐“麦—豆”轮作:“麦收后,耕而种豆,豆收后,耕而种麦”——豆科植物根瘤菌可固氮,改善土壤肥力,麦豆轮作既能保证年产量稳定,又能在灾年“东方不亮西方亮”(如麦因旱灾减产,豆可能因耐贫瘠而存活)。
这种搭配在民间被提炼为更直白的农谚,如关中地区流传的“麦茬种豆,饿不着喉”“豆茬种麦,强过施麦”,正是对轮作抗灾价值的朴素总结。农谚背后是实际的生存智慧:豆类耐涝又耐旱,即使麦收遇灾,豆子仍能在贫瘠土地上结荚;而豆秸秆还田后,又能为下一季麦子提供天然肥料,形成“灾年不减收、丰年更增产”的良性循环。
考古与文献记载印证了这种实践的效果:
- 据延汉简记载,公元前85年河西大旱时,实行区田法+麦豆轮作的屯田区,粟减产40%,但豆类仅减产15%,通过“以豆补粟”,总收成仍能维持平民基本口粮需求;而未实行轮作的地区,粟几乎绝收,导致“人相食,死者过半”;
- 甘肃武威磨嘴子汉墓出土的农作俑群中,发现了麦、豆、粟三种作物的模型同处一区田场景:俑人手持小锄在分区中劳作,作物模型按“麦居东、豆居西、粟居中”排列,直观呈现了民间“多作物混种抗风险”的实践形态;
- 陕西西安出土的汉代陶仓上,刻有“麦豆轮作,岁无饥馑”的铭文,可见这种技术组合已成为社会共识。
四、技术推广与制度保障:从“书斋”到“田间”的备荒实践
区田法的抗灾价值,并非停留在《泛胜之书》的文字里,而是通过汉代的“技术推广制度”落地生根,成为官方备荒体系的组成部分。从中央到地方,一套“培训—示范—奖惩”的机制,确保了技术在灾荒高发区的普及。
- 官吏带头示范:《汉书·食货志》记载,汉代在关中、河西等灾荒多发区设“农官”,“教民区田,每县择三老、力田(有经验的农夫),授以区田法,令于公田示范”。农官需亲自耕作“样板区田”,定期组织农民观摩。甘肃敦煌悬泉置遗址出土的一份汉简,记录了当地农官“张忠”的职责:“每月朔望,率民观区田样板,答疑解惑,令会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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