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行门槛是“核心筛选项”,品行考察的实操中,还有“一票否决”的硬规矩:若弟子有“盗、讼、不孝”三类劣迹,无论学识如何,均直接淘汰。如《后汉书·陈蕃传》记载,陈蕃任乐安太守时,“郡人周璆,高洁之士,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县之”,周璆因“高洁”被举荐,而同郡有学子因“与兄争田讼于县”,虽“通《尚书》”,仍被郡守“罢其举荐资格”。这种“硬规矩”让品行考察不再是“模糊评价”,而是有明确底线的筛选。甚至重于学识。汉代对“品行”的考察,细化为“家庭伦理”“乡里评价”“政教认知”三个层面:“敬长上”对应家庭伦理,需“孝亲敬兄”,若有“不孝”记录,即便学识优异也会被淘汰,如《汉书·儒林传》记载“薛广德字长卿,沛郡相人也。以鲁《诗》教授楚国,为博士,论石渠,迁谏大夫,代贡禹为长信少府、御史大夫。广德为人温雅有酝藉,及为三公,直言谏争”,薛广德因“温雅有酝藉”的品行,从郡国推荐入太学,后官至御史大夫;“顺乡里”对应乡里评价,需“与乡邻和睦、无争讼记录”,郡守审核时会“问诸乡老”,如河南南阳出土的“东汉举荐簿”残片还刻有“县吏张达、李忠同保”的字样——“同保”即“联保制度”,县令筛选后,需由两名县吏为弟子“担保”,若弟子到京后被发现“品行虚假”,担保的县吏需“罚俸三月”:偃师遗址的张达弟子籍木牍背面,有“永元十年冬,经博士王苞验,通《诗》鲁氏传章句”的记录,说明弟子到京后,除太常核验身份,还需博士“现场考问经义”(现藏南阳汉画馆)记载“某里民王某某,乡老称其‘孝悌力田,与邻无隙’,推为太学弟子”;“肃政教”则对应政教认知,需“认同朝廷制度、知晓基本礼仪”,如弟子需能背诵《礼记·曲礼》中的“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确保入仕后能“遵守官仪、推行教化”。
学识门槛虽为“基础要求”,却有“弹性空间”。“好文学”是核心标准,京师选拔的弟子需“粗通五经中的一部”,郡国推荐的弟子则可“仅识文字、略懂经义”——这种差异源于“教育资源的分布不均”:京师地区有博士私授、官藏典籍,学子学识基础更好;地方尤其是偏远郡国,教育资源匮乏,学子能“识文字、知孝悌”已属难得。如《后汉书·承宫传》记载“承宫字少子,琅邪姑幕人也。少孤,年八岁为人牧豕。乡里徐子盛者,以《春秋经》授诸生数百人,宫过其庐下,乐其业,因就听经,遂请留门下,为诸生拾薪,执苦数年,勤学不倦。经典既明,乃归家教授。后遭天下丧乱,遂将家属入武屏山中,耕种禾黍,临熟,人就认之,宫悉推与而去,由是显名。三府更辟,皆不应。永平中,征诣公车,车驾临辟雍,召宫拜博士,迁左中郎将”,承宫早年仅为“牧豕童”,因“听经拾薪”才逐步通晓经典,若按京师标准,他早年绝无入太学的可能,但汉代郡国推荐的“弹性学识标准”,为这类“自学成才”的地方学子提供了机会。
三、“复其身”:准入后的待遇保障与激励逻辑
太学弟子的“复其身”(免除徭役),并非单纯的“福利优待”,而是“激励求学、保障学业”的制度设计,是生源准入规矩的“延伸保障”。
汉代成年男子需承担“徭役”与“兵役”:每年服徭役一个月,称为“更卒”;一生服兵役两年,称为“正卒”(一年在本地,一年在京师或边疆)。徭役与兵役会占用大量时间,若太学弟子需服徭役,根本无法“专心研读五经”——“复其身”的核心作用,就是“免除徭役,保障学业时间”。如《汉书·食货志》记载“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七十以上,上所养也;十岁以下,上所长也;十一以上,上所强也。二十受田,六十归田,七十以上,赋役勿与”,太学弟子“复其身”,相当于享有“七十以上老者”的赋役豁免权,可全身心投入学习。
这一待遇还暗含“身份激励”:汉代“复其身”是稀缺的特权,仅授予“功臣、孝悌力田者、博士弟子”三类人,入太学即意味着“获得特权身份”,这种“身份荣誉感”对学子的激励,甚至超过物质保障。如《后汉书·樊宏传》记载“樊宏字靡卿,南阳湖阳人也,世祖之舅。父重,字君云,世善农稼,好货殖。重性温厚,有法度,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其营理产业,物无所弃,课役童隶,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戮力,财利岁倍,至乃开广田土三百余顷。其所起庐舍,皆有重堂高阁,陂渠灌注。又池鱼牧畜,有求必给。尝欲作器物,先种梓漆,时人嗤之,然积以岁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资至巨万,而赈赡宗族,恩加乡闾。外孙何氏兄弟争财,重耻之,以田二顷解其忿讼。县中称美,推为三老。年八十余终。其素所假贷人间数百万,遗令焚削文契。责家闻者皆惭,争往偿之,诸子从敕,竟不肯受”,樊重因“孝悌力田”获“复其身”,成为乡里榜样;太学弟子的“复其身”,同样让其成为“邻里羡慕的对象”,这种“身份认同”会激励更多学子努力求学,形成“入太学—获特权—成榜样”的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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