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千万根细密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皮肤,也刺穿着早已麻木的意识。身体仿佛浸泡在冰水中,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寒冷。
但更深的,是身体内部那如同被彻底碾碎、又被烈火灼烧过一遍的、无处不在的剧痛。额头的撞击伤,脸颊的巴掌印,脖子上的指痕,左脚那旧伤崩裂的锐痛,以及肋骨、手臂、腿上那些新旧叠加、不知断了几处的骨头传来的、令人窒息的钝痛……所有的痛楚混杂在一起,如同永不停歇的海啸,在昏沉黑暗的意识深处反复冲刷、肆虐。
好冷。
好痛。
好累……
就这样……沉下去吧……
沉入这冰冷的、黑暗的、再也没有饥饿、寒冷、疼痛、和那些冰冷目光的……永恒的安眠……
就在那点微弱的、属于“生”的火苗,即将被冰冷的雨水和剧痛彻底浇灭、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
一点温热。
极其微弱的、带着奇异力量、并不灼人、反而如同最温柔春水般,缓缓渗入她冰冷僵硬、濒临崩溃的身体。
那股力量,很小心,很谨慎,仿佛怕弄疼她,一点一点地,从她眉心的位置,顺着经络,向四肢百骸流淌。所过之处,那肆虐的剧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却奇异地变得可以忍受了一些。冰冷的血液,似乎也因为这股暖流的注入,而开始缓慢地、艰难地重新流动起来。
是谁……?
是死神最后的仁慈吗?还是……又一次残酷的幻觉?
王招娣那早已停滞的思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温暖,而极其缓慢、如同生锈齿轮般,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但眼皮沉重得如同被焊死,连动一动睫毛的力气都没有。左眼处一片空洞的麻木,右眼也仿佛被厚厚的冰层封住。
只有那点温暖,真实地存在着,如同无尽寒夜中,唯一一点微弱的、却执着燃烧的星火,固执地、温柔地,想要点燃她体内那早已熄灭的生命之火。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人,小心翼翼地 ,从冰冷泥泞的地面上抱了起来。
那个怀抱,很稳,很有力,带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淡淡的、清冽好闻的香气,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安全?
不……
不是安全。
是另一种,她无法理解,甚至本能地想要抗拒的……东西。
但此刻,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到了极限,连抗拒的本能都如此微弱。她只能像一滩烂泥,任由自己被那个怀抱带着,离开了冰冷的泥地,离开了滂沱的大雨,似乎进入了一个相对干燥、但依旧能听到风雨声的空间。
温暖的力量,依旧持续不断地、稳定地输入她的身体,护住她最后一点心脉,吊住那口随时会断的气。
她昏昏沉沉,时而有那么一丝极其模糊的意识,时而又彻底沉入黑暗。只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她身边忙碌,有她听不清的说话声,有器械轻微的碰撞声,有更加柔和、更加精纯的温暖力量,从不同的地方注入她的身体,处理着她那些可怕的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王招娣再一次挣扎着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干燥、温暖、带着阳光气息的床铺触感。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不再是医院那消毒水味的病床,更不是家里角落那潮湿发霉的硬板。
很舒服。
舒服得让她觉得不真实,仿佛还在某个濒死的幻梦中。
然后,是空气。
没有血腥味,没有霉味,没有消毒水味,也没有雨水的湿冷气息。只有一种淡淡的、清雅的、类似某种名贵熏香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放松。
最后,是光。
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眼皮外明亮而柔和的光线,温暖地笼罩着她。
这里……是哪里?
天堂?
她试图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柔软的织物触感。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依旧沉重,而且左眼已经换上了新的眼罩。
她试了几次,才终于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首先映入模糊视野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造型简洁雅致。然后是米白色的墙壁。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窗外,能看到摇曳的树影和晴朗的蓝天。
不是她那个没有窗户的小黑屋,不是医院惨白的病房,更不是冰冷泥泞的荒野。
这是一个……温暖而陌生的房间。
她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轻薄柔软、绣着精致暗纹的鹅绒被。身上的剧痛虽然依旧存在,但似乎被某种药物或力量很好地控制住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撕裂般难以忍受。她能感觉到,额头、脸颊、手臂、腿脚……许多地方都缠着干净柔软的绷带,带着药膏清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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