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考察团离开后的第四天,长风资本的正式投资意向书如约而至。林爱国将厚达二十七页的文件放在我桌上时,脸色不太好看。
“晓哥,你先看看第十六条和附件三。” 他指着用黄色荧光笔标出的段落。
我翻开文件。第十六条是关于董事会权力的重新分配:长风要求获得三个董事席位中的两个,并明文规定“涉及单笔超过五百万元的投资、高管任命及薪酬调整、年度预算外支出,需获得至少两名董事同意”。
附件三则是详细的业绩对赌:要求公司未来三年复合增长率不低于60%,第三年净利润需达到3.5亿元,若未达成,创始人团队需按年化12%的利率回购长风持有的全部股权。
“这是要把我们装进笼子里。” 我把文件推向桌对面,战略委员会的成员们围坐着,气氛凝重。
李总先开口,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别人的案子:“从资本角度看,长风的条件虽然苛刻,但并不罕见。他们基金刚募完新一期,压力大,需要快速做出高回报的项目。你们如果能接受这样的枷锁跳舞,资金下周就能到账。”
“那我们不就成傀儡了?”孙怀圣忍不住提高嗓门,“三个董事席位他们占俩,以后我们开个预算会都得看他们脸色!”
苏雨晴蹙着眉:“更麻烦的是对赌条款。农业受天气、政策影响太大,60%的复合增长……万一遇上旱灾或者疫情呢?”
一直沉默的张老忽然问:“启明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沈总昨天发了封邮件,说内部评审需要更多时间,但暗示如果我们能提供更详细的供应链成本分析,可能会有帮助。”林爱国回答,“她们的态度很谨慎,但至少没有提这种苛刻条件。”
电话在这时响了,是长风资本的徐总。
我按下免提键,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林总,文件收到了吧?”徐总的声音透着一种职业化的轻松,“我们内部很看好山川,已经过会了。只要你们签字,我们可以破例在两周内走完所有流程——你知道,这在我们基金历史上很少见。”
“徐总,条款我们正在看。”我尽量让语气平和,“关于董事会结构和业绩对赌,我们有些疑虑。”
“理解。”徐总像是早有准备,“这样,我们可以做个让步:董事会席位我们可以只要一个,但必须拥有一票否决权。对赌的净利润指标可以降到3亿元。这是我们的底线了。”
会议室里,大家交换着眼神。让步了,但核心控制权的要求没变。
“我们需要时间讨论。”我说。
“当然。不过林总,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提醒你。”徐总话锋一转,“我听说,启明那边有个LP对农业项目一直持保守态度。而且……”他顿了顿,“你们省里好像有些人,也不太希望看到外省资本过度介入本地龙头企业。”
电话挂断后,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他在威胁我们?” 刘健脸色沉下来。
“是警告,也是交易。”李总分析道,“长风在告诉我们:选他们,钱快事少;选启明,可能会有其他麻烦。”
这时,我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又是那个加密号码,沈墨的消息比往常长:
“赵磊牵线,长风与永丰已有接触。张永丰承诺,若长风投山川,永丰愿开放部分渠道资源作为‘见面礼’。另,省产业基金内部对引入‘长山角资本’有分歧,认为其风格激进,与基金长期主义不符。建议:可借力打力。”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消化不了。赵磊这个阴魂不散的老同学,居然在背后做这种撮合?而张永丰……他想通过讨好长风,来换取未来在山川的话语权?
最让我心惊的是省产业基金的态度。如果基金方面真的反对长风入局,那这笔投资带来的可能是无穷的后患。
“我们得开个全体核心会。” 我站起身,“不是战略委员会,是所有跟了我们五年以上的老人。”
下午三点,能容纳三十人的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除了现在的高管,还有第一批仓库管理员、最早那几家合作农户的代表、从夜市摊时期就跟来的老员工。
我没有绕弯子,把长风的条件、启明的谨慎、以及背后复杂的博弈,用最直白的话讲了出来。
“今天不表决,只听大家怎么说。” 我说完,坐下了。
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负责最早那片示范基地的老周站了起来,这个皮肤黝黑的农民搓着手,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
“林总,我是个种地的,不懂你们那些股份、对赌。我就问一句:要是签了那个什么协议,明年我还敢不敢用成本高但是不伤土的老法子施肥?还是说得为了‘业绩’,用那些见效快的化肥?”
电商部的老王接着说:“我们部门那些新人培训计划……要是新来的董事说要砍掉省钱,咱还坚持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直接说“选谁”,但每个问题都在问同一件事:有了资本,我们还能不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