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身体,或者说,这具由星灵髓质、黯晶莲与人类血肉勉强糅合而成的躯壳,正漂浮在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这里并非太空,太空上有星辰尘埃,有引力的微澜,有能量的涟漪。这里,是“事件”发生之前,是“时间”诞生之地的边缘,是连“存在”本身都需被重新定义的……“无”。
他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所有基于物质世界的感知都已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本源、也更为残酷的“感知”——他直接“阅读”着流淌而过的时间线本身,如同一个溺水者,在信息的洪流中窒息。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整个意识,目睹了那颗承载着远古花仙妖文明与未知星际灾难的星舟,如何拖着绚烂而绝望的尾焰,精准地、无可挽回地撞击在这颗星球年轻的地壳上。爆炸的能量并非单纯的毁灭,更像是一种狂暴的“播种”——花仙妖的生命灵韵(即最初的“自然灵脉”)与星舟携带的异星能量核心(即“黯晶”的源头)互相撕扯、侵蚀、融合,如同两种截然不同的基因被强行嫁接,奠定了这个世界此后数百万年纷争的基调。
他“感受”到了。
初代花仙妖王——那位后来剥离力量、化身鬼市妖商的存在——在废墟中的哀嚎与抉择。为了延续族群的最后火种,他主动将部分族人的灵体与星球灵脉结合,自身则承担起与那异星能量核心共生的痛苦,成为了第一个“污染者”,也是第一个“守护者”。
他“理解”了。
灵研会的诞生,并非偶然。是那股深植于星球血脉的、来自天外的“黯晶”能量,在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本能地寻求代言人与释放渠道。祖母,乃至更早的先驱者,不过是听到了这“召唤”的敏感者。所谓的开采与研究,不过是宿命齿轮转动的一部分。而苍曜,那位惊才绝艳的药师,他之所以被卷入,正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极其稀薄的、源自星舟幸存者的血脉(伏笔:白鸦的靛蓝瞳孔与苍曜的关联性更深一层),使他能同时触及灵脉与黯晶的本质,也因此成为了初代妖王(妖商)与灵研会创始人(祖母)共同选中的“钥匙”与“实验品”。
夜魇魇的诞生,暗晶潮汐的循环,永恒之泉的双生诅咒……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这场百万年前撞击事故后,能量试图寻找平衡却不断失败所引发的、一次又一次的“系统排异反应”。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不断自我修复又不断自我撕裂的伤口。
而他和露薇,所谓的契约者,所谓的希望,也不过是这庞大系统中,一个被预设好的、用于暂时稳定伤口的……“创可贴”。甚至他们的牺牲,他们的抉择,都早已在无数条时间线上演过无数次。牺牲净化、同归于尽、甚至那看似希望的第三种可能——机械灵泉,都只是将崩溃的时间点稍稍推后,最终仍会导向唯一的终点:灵脉与黯晶的彻底失衡,整个星球生态系统崩溃,万物归寂,一切重演。
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比时空乱流的撕扯更令人绝望,淹没了林夏的意识。挣扎有何意义?爱恨有何意义?所有的信任与背叛,所有的牺牲与守护,都只是程序运行中必然会出现的数据波动,最终都会被冰冷的、宏大的物理法则与能量守恒所抹平。
“看到了吗?”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直接在林夏的意识核心中响起。是那位引导他来到此地的“时序守夜人”。他的形象在这里无法维持,只是一团模糊的、不断变幻的光影,仿佛由无数破碎的时间碎片勉强拼凑而成。“这就是‘园丁’系统竭力维持的‘平衡’的本质。它并非邪恶,它只是……物理规律。就像水往低处流。我们试图改变的,不是某个存在的意志,而是宇宙的基本法则之一。这就是‘弑神’失败的根源。我们对抗的,是‘现实’本身。”
林夏想呐喊,想质问,但这意识空间里,连愤怒的形态都无法凝聚。只剩下无声的悲鸣,在绝对的无中回荡。
“你的不甘,你的愤怒,我经历过。”守夜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仿佛跨越了万古岁月的疲惫。“在我所属的那个循环里,我也曾以为自己是‘变数’。我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代价,几乎触摸到了成功的边缘……但最终,只是让这次崩溃的规模变得更大了一些。‘园丁’……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自愈机制,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也更残酷。它不允许真正的‘例外’存在。”
就在这时,那流淌的、展示着世界终结景象的时间长河,突然发生了一次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
并非巨大的波澜,更像是一根纤毫之末,轻轻拨动了命运的琴弦,发出了一声几乎要被洪流吞没的微鸣。
守夜人那团模糊的光影骤然凝固。“……不对。这波动……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时间线分支!”
林夏的意识也被这异样的颤动吸引。他将全部的精神集中过去,如同在浩瀚的星海中寻找一颗特定的、与众不同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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