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晨光如金。
林晚推开后院的门时,院子里的景象让她怔了怔——那丛蜡梅开花了。不是满树繁花,只在最顶端的一根新枝上,开了三朵。花苞昨夜还紧闭着,今晨却绽开了,淡黄色的花瓣薄如蝉翼,在晨光里几乎透明。
香气也和冬日不同,不再是冷冽的暗香,是暖融融的,带着春意的甜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尖。
“真开了。”王秀英站在她身后,轻声说。
“嗯。”林晚应着,心里却涌起异样的情绪——这花开得太巧了,像某种预兆。
早饭时,林建民提起建筑队的事:“王队长说,镇东要盖新粮仓,工期三个月。问我要不要长期干。”
“您怎么想?”林晚问。
“我想干。”林建民喝了口粥,“一天一块二,三个月就是一百多。加上你们店里的收入,今年咱们就能攒下些钱。”
王秀英欲言又止,林晚却点头:“爸,您想干就干。但有一条——不能累着。您腿刚好,重活不能接。”
“知道,知道。”
吃过饭,林建民去上工了。林晚收拾碗筷时,王秀英小声说:“你爸……是不想拖累咱们。”
“我知道。”林晚擦着桌子,“所以更要让他干。男人有男人的尊严,咱们得尊重。”
王秀英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晚晚,你太懂事了。懂事得……让妈心疼。”
林晚笑了:“妈,懂事不好吗?”
“好,也不好。”王秀英叹气,“太懂事的孩子,苦都在自己心里。”
这话戳中了什么,林晚手上顿了顿,又继续擦桌子:“不苦。有您,有爸,有晓晓曦曦,我不苦。”
上午九点,五个新招的妇女准时来了。都是这条街上的邻居,年纪从三十到五十不等,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眼神里有期盼,也有局促。
林晚把她们请到后院,每人发了块白布、一包针线、一份图样。
“今天咱们学最简单的直线绣。”她站在前面,声音清晰,“不要小看直线,绣得直,绣得匀,是所有针法的基础。”
她示范了一遍——针从布下穿上来,拉直,再从布上穿下去,线要绷紧,又不能太紧。针脚要均匀,像尺子量过。
五个妇女认真地学,手指僵硬,但眼神专注。林晚一个个指导,纠正手势,调整力度。
“刘婶,您手别抖,深呼吸。”
“李嫂,线别拉太紧,布会皱。”
“赵姨,对,就这样,慢慢来。”
阳光暖暖地照在后院,破虏趴在墙角,眯着眼看。空气里有布料的味道,有丝线的味道,还有蜡梅隐隐的香。
王秀英在旁边做自己的活,不时抬头看看,嘴角带着笑。她想起自己学绣时,也是这样,笨拙,但认真。
练了一个小时,林晚让她们休息,端出准备好的茶水点心。
“林晚啊,”最年长的赵姨开口,“咱们真能学会吗?我五十了,手笨。”
“能。”林晚肯定地说,“我姥姥说,只要肯学,没有学不会的手艺。您看我妈,三十年了,手生了,现在不也捡起来了?”
王秀英笑着点头:“是啊,赵姐,我也以为自己忘了。可针拿起来,那些东西自己就回来了。”
这话给了大家信心。几个妇女放松了些,开始聊天。
“我男人在矿上,一年回不来几次。家里两个孩子,我出不了门做工,日子紧巴巴的。”
“我婆婆瘫在床上,我得伺候,也出不去。”
“我闺女要考高中了,我想给她攒点学费……”
都是最寻常的艰难,最真实的生活。林晚听着,心里沉甸甸的。她想起前世,自己也是这样,被生活困住,动弹不得。
“大家放心。”她说,“只要学会了,以后可以在家做。我做图样,提供材料,你们绣。按件计酬,绣得好,还有奖金。”
妇女们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林晚拿出准备好的合同样本,“白纸黑字,签了字,就有保障。”
合同很简单,但条理清晰——材料由“晚秀坊”提供,成品由“晚秀坊”收购,价格按工艺难度定,每月结算。
“林晚,你真是……”刘婶握着合同,手在抖,“真是救了我们。”
“互相帮助。”林晚说,“你们帮我,我也帮你们。咱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上午的培训很顺利。到中午时,五个妇女都能绣出基本工整的直线了。林晚给每人布置了“作业”——回去绣十条直线,明天带来检查。
“绣得好,就有工钱。”她说,“一条直线,一分钱。”
一分钱很少,但意义重大——这是她们靠自己手艺挣的第一笔钱。
送走她们,林晚长舒了口气。王秀英走过来:“累了吧?”
“不累。”林晚揉揉肩膀,“妈,您说咱们这样做……对吗?”
“对。”王秀英说得肯定,“你姥姥常说,手艺人要有德。手艺传出去,帮了人,是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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