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大学的清晨,是被梧桐树上未化的霜和图书馆透出的灯光唤醒的。林晚的生物钟让她在六点准时醒来,同宿舍的其他三个女生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带着日程手册和笔记本,走进了尚显空荡的校园。
空气清冷,带着书卷和冰雪混合的气息。林晚深深吸了一口,昨晚的疲惫和残留的纷扰似乎被涤荡一空。她找了个僻静的石凳坐下,翻开手册,再次确认今天的课程安排和教室位置,并在心里快速预习着可能涉及的基础概念——尽管沈沛霖提前给过一些资料,但她清楚,能来到这里的学生,恐怕个个都是所在学校的尖子,甚至不乏早已自学大学内容的天才。她不能有丝毫松懈。
八点差十分,第三教学楼201教室。能容纳百余人的阶梯教室已经坐了七八成。学生们年龄相仿,但气质迥异:有的戴着厚厚的眼镜,埋头看书;有的三两交谈,语速很快地讨论着什么公式或实验;也有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属于聪明头脑的张力。
林晚找了个中排靠边的位置坐下,默默观察。她看到前排一个瘦高男生正在一本英文原版物理书上写写画画;听到后排两个女生在争论某个化学反应的机理;斜对面一个圆脸男生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已经用极其工整的字迹写满了复杂的数学符号。
铃声响起,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男教授夹着讲义走上讲台。他扫视教室,没有寒暄,直接开讲:“今天开始高等数学选讲第一部分,极限与微积分的深化理解及其在物理模型中的应用。我们不重复高中基础,直接切入一些更本质的思想和容易混淆的难点……”
语速快,信息密度极高。板书上的公式和推导简洁而深刻。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晚全神贯注,大脑飞速运转,努力跟上教授的节奏。有些概念她通过自学有所了解,但教授从更高视角的剖析和与其他领域的勾连,仍让她感到震撼和吃力。
课间十分钟,无人离开。学生们或抓紧时间整理笔记,或继续低声讨论。林晚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喝口水,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排那个看英文物理书的男生,发现他正在笔记本上快速验算教授刚刚提到的一个变分问题,步骤清晰流畅。
第二节课是普通物理专题,主讲教授是一位头发花白、声音洪亮的老先生。他更注重物理图像的建立和科学思维的训练,常常抛出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引发深层思考。“为什么天空是蓝的?夕阳为什么是红的?从散射理论到量纲分析,再到近似处理的智慧……”他引经据典,风趣幽默,却将电磁学、光学、流体力学的一些核心思想巧妙串联。
林晚听得入了迷。尤其是当教授提到“材料对光的散射、吸收与反射,决定了我们看到的颜色和质感”时,她心中猛地一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母亲的刺绣——那些丝线在不同光线下呈现的微妙色泽变化,不正是材料光学性质的极致体现吗?一种跨越学科壁垒的奇异联想在她脑海中萌芽。
上午的课程结束,林晚感觉头脑如同被高强度淬炼过的金属,既疲惫又闪烁着新的光泽。去食堂的路上,她听到身边几个学生在议论:“张教授的物理课太棒了,完全是思想启蒙!”“下午的化学前沿据说是一位海归博导,专攻纳米材料,估计更难……”
食堂里,各地口音混杂。林晚独自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上午的要点和闪现的灵感。她注意到,不少学生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下午的化学前沿概览果然令人大开眼界。年轻的教授用生动的动画和前沿案例,展示了分子自组装、催化剂设计、新能源材料等领域的奇妙进展。林晚对那些能够改变材料表面性质、赋予其特殊功能(如超疏水、自清洁、变色)的纳米结构特别留意。如果……如果这种思路能借鉴到刺绣丝线的处理上呢?当然,这只是一个遥远的、模糊的念头。
高强度的脑力激荡持续到傍晚。晚饭后是自习时间,但很多学生并未回宿舍,而是涌向图书馆或开放的自习室。林晚也来到图书馆,找到一处角落。她需要消化吸收今天的知识,同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拿出信纸,开始给家里写信。
她简要报了平安,描述了集训的紧张与充实,让父母不要担心。然后,她笔锋一转,写下了今天的思考:
“爸,妈,今天学物理和化学,我忽然想到咱们的绣品。绣线的颜色和光泽,其实是由光线与丝线表面的相互作用决定的。不同的捻线方式、不同的刺绣针法,相当于在微观上改变了丝线的排列结构和表面形态,从而影响了它对光的反射和散射,这才让我们看到了那么多丰富的色彩层次和立体质感。妈,您凭感觉摸索出的那些让绣品‘活起来’的窍门,背后可能就有科学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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