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是第三天中午到滨城的。
他看起来瘦了些,也黑了些,但精神还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一进公司门,就把包往桌上一放。
“卫东,我回来了。”
林卫东正在看刘建军做的账目报表,抬头看见孙建军,立刻站起来:“建军哥,辛苦了。坐,先喝口水。”
孙建军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抹抹嘴:“这一路,够折腾。从广州到上海,上海到滨城,火车上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人安全回来就好。”林卫东说,“货呢?”
“在广州朋友那儿,十万面额,按现在市价九十一算,值九万一千块。但出不了手,都在观望。”孙建军从旅行包里掏出一沓杂志,“这是香港的时装杂志,最新的。还有这个——”
他又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件衣服。
一件碎花连衣裙,一件白色荷叶边衬衫,一件小翻领外套。款式新颖,做工精细,和林卫东在陈师傅那儿看到的样衣很像,但更时髦。
“这是我在深圳买的,香港货,一件八十块。”孙建军说,“就这,还得托关系。深圳那些有钱的,抢着买。”
林卫东拿起连衣裙仔细看。料子柔软,印花清晰,剪裁合体。最难得的是细节——领口的蕾丝,袖口的荷叶边,腰身的收褶,处处透着精致。
“这做工,比咱们的好。”林卫东说。
“那是,香港的师傅,手艺好,设备也好。”孙建军说,“但卫东,咱们不是没机会。你看这料子,就是普通的涤棉,成本不超过十块钱。这做工,咱们的陈师傅也能做。卖八十,凭什么?就凭它是香港来的,时髦。”
“建军哥,你的意思是……”
“做仿款。”孙建军压低声音,“照着这些样子做,用差不多的料子,做工弄好点,卖三四十。肯定有人买。”
林卫东没说话,拿起杂志翻看。里面全是彩页,模特穿着各种时髦衣服,背景是香港的街景。有些款式很大胆,在滨城肯定没人敢穿。但有些,简洁大方,适合日常穿。
“建军哥,仿款可以做,但咱们不能一直仿。”林卫东合上杂志,“我想做自己的设计,做自己的品牌。陈师傅那儿已经有几件样衣了,你一会儿去看看。咱们结合香港的时髦元素,加上咱们自己的理解,做出适合内地人穿的衣服。”
“行,听你的。”孙建军点头,“对了,还有件事。我在广州听说,现在从香港进货很难,查得严。但深圳那边,有很多香港人开的制衣厂,给香港品牌代工。咱们可以找他们合作,学技术,学管理。”
“这个思路好。”林卫东眼睛一亮,“建军哥,你休息两天,然后去深圳,专门跑这事。找那些代工厂,看能不能接他们的外发订单,或者请他们的师傅过来指导。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技术和管理。”
“行,我去。”孙建军说,“不过卫东,国库券那边……真不做了?”
“不做了。”林卫东很坚定,“政策风险太大,而且这生意做不长。咱们的钱,要投在实业上,投在服装上。这才是长久之计。”
正说着,刚子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喊:“卫东,我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看到孙建军,刚子一愣:“建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孙建军站起来,和刚子拥抱了一下,“听说你去沈阳了?怎么样?”
“还行,就是花钱。”刚子有些不好意思,“花了七百多,车才放行。不过人车货都安全,就是耽误了两天工期。”
“花钱是小事,人安全最重要。”林卫东说,“刚子,这趟辛苦你了。奖金我说了算,两百,明天就发。”
“别别,奖金我不要。”刚子连忙摆手,“花了那么多钱,我都有愧了。”
“该奖就得奖。”林卫东坚持,“你处理得不错,知道找关系,知道该花钱时就花钱。这本事,值两百。”
刚子嘿嘿笑了。
“对了,赵叔他们呢?”林卫东问。
“在卸货,一会儿就过来。”刚子说,“卫东,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赵叔在沈阳,认识了几个跑运输的朋友,都是开卡车的。听说咱们公司要扩大运输队,他们想来。”
“几个人?什么情况?”
“四个,都是老司机,开解放、东风的那种。手里有车,但没固定活,到处打零工。”刚子说,“赵叔说,人可靠,技术好。就是想找个稳定的公司,有活干,有钱赚。”
林卫东心里一动。建立运输队的想法,他一直有。一辆车不够,得有个车队。但如果自己买车,成本太高。如果能把这些个体司机组织起来,挂靠到公司,公司接活,他们跑车,利润分成,是个好办法。
“行,你让赵叔跟他们谈谈。愿意来的,签合同,挂靠到公司。公司保证每月有活,他们保证准时准点。利润分成,具体比例让赵叔跟他们谈,谈好了我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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